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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寤青阁 (三)

芥上花

夜深了,天空中的星星好似少了几分颜色。

  “卿上。”御狸迎接着回来的卿尚。

  “芥儿呢?”卿尚问到。

  御狸的头朝卿芥的房间晃了一下,小声说“心情不好。”

  卿尚皱了皱眉。

  走进房间,卿尚坐到床边,卿芥看到爹爹回来便坐了起来。

  “这次去上介这么久,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卿芥怕爹爹问她,就先转移了话题。

  “也没什么,上介的一位仙神得了重病,又顺道同几个老友叙叙旧。”

  卿尚见卿芥没精神的点着头,问到“怎么,我女儿心情不好?”

  该来的还是来了,可卿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儿长大了啦,都不同我这个爹爹亲了。”卿尚叹着气,时不时的看着卿芥的眼色。

  “没什么事…”这些事爹爹还是不知道为好。卿芥想着。

  卿尚同卿芥说了几句就走了。卿芥躺下,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没有。

  桌上已经摆着卿尚从上介带回来的糕点,还有冒着热气的果茶。甜丝丝的香气充盈着屋子。如果是平时卿芥大概早就吃光了,可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不是。

  卿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很多天,卿尚和御狸总是轮流着进来看她。

  枫桥已经许久没去了。卿芥不知道,当一个人最喜欢的地方有了不好的回忆时,又该去哪里。

  过了几天,卿芥不想让爹爹和御狸时不时的来看她,便偶尔到庭院里走动。

  “芥儿,你把这个拿回去养。”卿芥从爹爹手中接过一个小的棕红色陶盆,里面栽着一小株白色的花,小小的花朵紧紧的簇在一起。卿芥捧着花盆,看着它绒绒的样子,着实讨人喜欢。

  “这锥霞花是这次去上介,老友所赠,叫我一定给你。”

  锥霞花开,不在争艳;牵意之所起,勒悬崖之马。

  屋子里很少放花,卿芥闻了闻,这花并没有香气。对着它,卿芥想着爹爹说过的话,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在意了。枫桥,还是得去吧…

  清风萧瑟,斗篷也冻的懒惰了,肆意的让凉气侵袭卿芥的身子。

  枫桥上铺着飘落的红枫,烈火的形状被冻得僵直,平平的躺在树根上,一阵微风吹起,晃晃悠悠。

  那根低矮的树枝,还是和以前一样,保持着刚好的弧度。上面还残留着的一份温度,似曾相识。

  或许爹爹不让我用灵力是对的,毕竟好坏难分。卿芥仰头看着古枫树上空,那令人沉醉的风景还是吸引着她,让人再临悬崖。的确,她想上去,但并不可能。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用灵力了吧。卿芥想着,还是不死心想要试试。

  双手滑动,四周风起,金色的光从胸口流动到掌心,流畅如水。卿芥感觉到脚离开了地面,一瞬间,树顶的风景映入眼帘。

  卿芥很快平衡了身体,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会?卿芥想着,走到边上,向下看着湖面,一幕幕画面浮过脑海。

  界限被冲破了…然后就飞了起来…蓦疏接住我…用灵力维持着我的温度…原来他是计划好的,激将法…

  卿芥下了树,摸着那根树枝,是那时候留下的温度吧。

  “你还真是故意的。”卿芥轻声笑了。

  日子就是,想完一事,又愁另一事。不知道为什么,从枫桥回来后,卿芥就冒出了下山的想法,而且愈演愈烈。为了不让自己想这件事,卿芥去了卿尚房间拿回来许多书,以此转移注意力。

  锥霞花,草科植物,上中下介均有其生长地,以白色花居多,亦有粉蓝紫花。花无香,生长茂盛。传说,锥霞有罗,独处深渊,罗红染花,变配为主。

  “锥霞有罗…罗红色的锥霞花!”卿芥睁大了眼,盯着面前静静开着的白花,一缕阳光照在书上,几朵不同色的锥霞灵灵闪动。

  “如此说来,为何画上没有罗红色的?”

  卿尚打理着药草,淡淡的说“罗红色锥霞…是个传说吧,书上不也说了嘛。”令人失望的事果然都是毫不留情的。

  卿尚看出了卿芥的心思,“你这丫头,看到罗红色就激动,怎么,想去找啊?”卿尚笑了笑,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药材。

  “爹爹…我想下山…”卿芥鼓起了勇气,很小声的说出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对于卿芥的话,卿尚是早有预料,可听到了这话,还是被吓到了。

  “芥儿,外面的世界可不同与惇物山,你…”卿尚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是再想想吧。”其实这话说出来就算是给自己一个回留的余地,一个安慰。因为这一切早在去上介的时候,就已经成定局了。

  卿芥看着卿尚的侧脸,应了一声,出了屋子。

  爹爹的反应好奇怪,他应该拒绝才对啊,还是说他早就预料到我想走…卿芥满脸的疑惑。

  阳光下,锥霞花的影子映在书上,恰好留出一行字。罗红染花,变配为主。

  后面的几天,卿芥像平常一样,看看书,做做饭,整整屋子。卿尚的话变得少了,整日整日的待在屋子里,只有出来吃饭时才说个两句话。卿芥的内心挣扎着,可下山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挥之不去。

  清晨,卿芥拿着篮子去山里摘些鲜菜。出了寤青阁,到看不见阁子的地方,卿芥开始运聚灵力,从一处到另一处,体会着灵力的奇艺之处,新鲜的感觉刺激着卿芥的大脑,兴奋地带动着每一处感官。带着一篮子的菜,卿芥来到古杏树下,好奇心驱使着她到树上看看。

  白玉条带般的白雾环绕着整个山,一眼望去,不知白雾是白云,还是白云是白雾。卿芥向下看,在白雾的边缘星星点点的棕色错乱的分布。会不会是住在山下的人家呢?卿芥真的好想去看看,尤其是罗红锥霞…

  庭院中飘着饭香,石桌上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卿芥炒了许多爹爹爱吃的菜,还细心的在盘边上勾了花。一笼形状圆润的豆包,是御狸的最爱。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

  饭后,天上的星星开始慢慢闪现,卿芥坐在窗边,斟上一小杯果酒,呆呆地望着天空,想象着三介中其他地方的样子,特别是新林。据说北上新林是灵物灵兽生存的地方,处处充满灵力,风景也是一等一的美。

  桌上的白色锥霞又开了一朵小花,悄悄的挤在茎叶的下面。

  卿尚发现卿芥总是捧着三介事物的书看,每当卿芥看向卿尚时,他又回避了视线,目光暗淡。

  几天过去,在一个午后,卿芥到卿尚的屋中打扫,她看出爹爹,有几次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芥儿,你还想下山吗?”

  卿芥被爹爹的话惊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卿尚长舒了一口气气,“我给你准备好了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你再去把那盆锥霞拿来。”

  卿芥反应了一下,照爹爹说的把花拿了过来。

  很少在卿芥面前动用灵力的卿尚,手上幻出一块透明的圆石,然后用灵力将花移出土壤,镶进小小的石头里,浮在中间。

  “这块灵石的上方有个小口,你每日浇一滴水即可,一定要好生照料。”卿尚说着找了根细绳将它系起来,递给卿芥,示意让她挂在腰间。

  “爹爹…”

  爹爹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卿芥不敢再说什么,她怕爹爹哭,也怕自己哭。

  “行了,芥儿也是大人了,走累了随时回来。不管发生什么,寤青阁都是你的家。”卿尚侧过脸,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卿芥拿着爹爹给的东西,回到房间,准备去做晚饭。

  一顿安静的饭近了尾声,卿芥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卿尚也是,御狸也是。

  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像是眼角不舍的泪花,一眨一眨,快要掉下来。

  卿芥推开爹爹的房门,紧紧的抱住他。这一个拥抱,好似是要把剩下日子里的都抱完,久久不肯松手…御狸站在回房的路上,看着从卿上房里出来的卿芥,笑着。卿芥走过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耳朵,御狸摇着尾巴。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别梦到我哦。”卿芥开着玩笑,回了房间。

  “谁要梦到你…”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中滑落。寤青阁今夜的风也不凉了,缓缓的,想要安抚人心。

  离天亮还有一阵子,卿芥带上东西,迈出了离开的步子。站在阁子外面,回头看着一个最熟悉的地方。

  时间很快会让我回来的。

  越往前走,身后的屋影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卿尚和御狸推门出来,看着卿芥远去的身影。他们都明白,谁都不想哭哭啼啼的告别,不出来,是最好的送行方式。

  “卿上。”偃修停在庭院中。

  “何事?”卿尚缓过神来。

  “芥儿她冲破灵力界限了。”

  卿尚脸上布着惊讶的神色,“什么时候?”

  “十多天前,那时您还在上介。芥儿呢?”偃修四处看了看。

  “她下山了。”

  卿尚和偃修都露出不安的神情。

  十天前,蓦疏还在,大概就是那时候吧,该来的再怎么阻止也都无用。她这一下山,定会无意识的去找他。芥儿啊,千万别伤了自己。卿尚祈祷着。

  第一次进百雾林,卿芥也很快找到下山的路。出了山,天刚刚亮,路上还没有人。卿芥直接朝西北方向走着,进了树林,用灵力快速的移动。

  好想快点到新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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