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和陆离离出院已经有一周了，听说段晓身后似乎有势力护着，就连阮家也无能为力。只判了几年有期徒刑，不过好在一切似乎已经回归了正轨。
陆离父亲也回来了，距离高考还剩十几个月，时间充裕，阮黎决定上门拜访一下陆离的家人。
“不行。”陆离义正言辞，毫不受蛊惑。
“小离~”阮黎轻轻扯住他的衣角，抬头眨巴着水雾雾的眼睛细软地撒娇。
……萌死了。
她怎么能这么犯规。
像一只小奶猫一样喵呜喵呜的。
陆离不自在地咳了咳，眼神飘忽，声音强装镇定，“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撒娇也没用。”
阮黎被娇生惯养着，也只是在孤儿院过了几年清苦日子。
他家连个干净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精神并不正常的母亲和酗酒赌博烟鬼的父亲。
他害怕，害怕在她眼里看到嫌恶的神色。
害怕父母亲伤害到她。
或者说，他从骨子里的自卑，不希望让她看到。
“老是凶我！”阮黎气恼地跺跺脚便跑开了。
陆离看着阮黎的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开，喉间发出愉悦的声音。
嗯，在他心里就是个小短腿。
长不高的那种。
一下子就可以抱起来的，一小团。
但是想起她的话，陆离思索了一番。
……
陆之志看着自己的儿子，有点陌生。
和之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团子，或者愤怒同他干架的刺头不一样。
现在他眼里散去了阴郁，总是带着丝丝笑意。
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抽了口烟，薄薄一层雾将他的脸掩盖住，忽闪忽闪的灯光下他的气场有几分压迫。
陆离依旧是笔直地站着，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有喜欢的姑娘，就带回家来看看吧。”良久，他沉闷地开口。
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苦笑：“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可惜……，但是不孬，还挺像我。”
陆之志的话低低闪过，陆离并不注意。
陆离直直地看着他，“父亲不会伤害她的，对吧？”
眼神带着更加炽热的压迫。
陆之志闭眼靠向沙发，眼下的乌黑显得有些颓废，声音疲惫：“嗯，不会。行了，赶紧滚吧。”
陆离显然得到了他想要听的答案，便放下书包去做饭了。
房间里传来许若压抑的咳嗽声，陆之志充耳不闻。
只是紧捏着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心情。
……对不起。
是他自甘堕落，非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
离：［在你家楼下，下来。］
一个梨子：［好，等我，mua～］
陆离看着幽幽发光的屏幕轻笑，她越来越孩子气了。
顺势蹲在电线杆下眼巴巴地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离：［还活着吗？］
一个梨子：［我活得好好的，我谢谢宁祖宗。］
离：［笨蛋，那是咱祖宗。］
阮黎捂住心口，陆小离有点撩呀。
一个梨子：［……下雨了，我去收个衣服回来。］
陆离看着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天空陷入沉思。
算了，她说是就是好了。
“陆小离！”她清糯软甜的声音响起。
阮黎穿着嫩黄色的衣裙，领口处还认认真真地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如绸缎般闪着光亮的秀发温婉地垂散在肩上，纤细的脚踝包裹着白色的小丝袜和干干净净的小皮鞋，简约的紫色包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只是……脸上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妆是怎么回事？
阮黎有点小得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陆离，被姐姐盛装出席的美貌惊呆了吧？
她其实并不会化妆，平时也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素颜，带着少女的青春靓丽。如果出入什么大场面的话，妆容一般是靠身后专门的化妆团队摆平的。想着今天上门见家长，也就慎重了起来，又不好当着陆离的面叫来一大批人马。
所以就请教了闺中密友顾襄妩，一个经验老道的美妆博主，还怕化不出让陆离眼前一亮的妆吗？
不过事实证明，顾襄妩是把好手，但挽救不了化妆小白阮黎的手残。
偏偏这人还自信心爆棚，顾襄妩怎么劝也不听。
陆离艰难上前，略有些头疼得问：“黎明，咱们把妆卸了好不好？”
“为什么，我可花了好长时间呢！”阮黎歪了歪头，很是迷惑不解。
“乖，你素颜也好看，听话，嗯？”陆离忍着不去看她滑稽的妆容，纤长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小小地上扬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阮黎有点炸毛，“别揉了，我发型会乱的！”
但面对陆离点亮的情话技能，她还是可疑地红了脸。
陆离见阮黎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大脑极速运转：“还有啊，你这么美的样子可只能让我一个人看，懂么？”
阮黎呐呐说：“这可是你说的哟。”
还不待陆离点头，阮黎就哒哒哒地跑上楼去了。
陆离失声轻笑。
……
许若今天精神气很好，面色红润，衣着干净整洁。
带着柔和的笑意坐在饭桌边，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窗户都开了，阳光的味道蜜糖一样清香，朦朦胧胧的秋意浅浅淡淡。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陆离志也罕见的没有喝酒，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渣也刮得一干二净，着装一丝不苟，眉宇间的浩然正气又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
儿子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为人父母当然是高兴的。
是他们拖累了儿子，许若和陆之志彼此都心知肚明。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连累了这个孩子，连累了这个家庭。
趁着偶尔清醒的时候，
没有被情殇绝望与烟酒麻木渗透的时候，
还能闻着鸟语与花香的时候，
竭力回应他的请求吧。
即使微不足道，
但他们已经，
很久没有看过陆离，眼里盛满星光的样子了。
“叩叩叩……”安静的空间内响起轻微细弱的敲门声，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彰显着来客的悠然自得。
许若擦擦手，有些忐忑地打开了家门。
看起来似乎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习习凉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裹紧了淡紫色的毛毡外套，弯着眉眼喊了句：“阿姨。”
许若也笑开了应着，面色越发红润，给原本苍白的脸似的打上了一层淡薄的腮红，此时轻轻弯唇，一卷浅浅的书香气息荡漾开来，姿态从容，温柔得体。
站在阮黎身后拎着礼物的陆离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子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在孤儿院找到他的时候，优雅美丽，带着幽雅的芬芳。
她已经不做教师多年了，可那股教书育人的风韵犹存，始终带着丝丝缕缕的亲切。
在陆离愣神的功夫，阮黎已经拿过上门拜访的礼物给许若并进门了，回身斜眼瞧着陆离轻声细细地说：“陆小离，回神啦！”
屋内传着阵阵的饭香，软软的地毯铺在门口，排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带着一丝不苟的美感 窗户处还温养着娇嫩的桔梗，他喜欢的女孩和父母回眸看着他。
有受宠若惊，
和朦朦胧胧的，带着湿意的虚幻感。
很温暖。
真的很温暖。
就像躺进了松软的云床里，做了场甜甜的梦。
就算是糖衣毒药，他应该也是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吧？
陆离想。
阮黎坐在沙发上，和许若手挽手亲切地聊着，半点也没有拘谨的样子。
她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大家风范，却不带一点架子，对许若言谈间隐隐带着对长辈的尊敬和对教师的敬仰。
而许若对阮黎这样乖乖巧巧的学生模样最是吃不住，被哄得眉开眼笑。
两父子彻底被遗忘，带着饥肠辘辘的眼神看过去。
见父子的目光都落到这，阮黎羞涩地笑了笑：“阿姨，这桌饭菜这么香，凉了可不好了。”
许若也不好意思地拉着阮黎起身，“都怪阿姨聊着聊着就忘了，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跟在他们背后，阮黎悄悄敛下了笑意。
阮黎在陆离的对面从容落座，饭桌上是一些精致的家庭小菜，倒也看得出用心了。
她在一家子的眼光下，夹了一个虾轻飘飘落到许若碗里，绵软地说：“阿姨您先吃。”
对上阮黎诚恳的眼神，许若也连忙催他们动筷。
阮黎小口吃着碗里喷香的白米饭，眉眼弯弯，看起来纯然无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家里人和和气氛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好了。
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不是应对不了。
再说还有个陆小离大佬保护她呢！
一缕发丝落在耳旁，陆离的指尖轻轻撩起别在耳后。
“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不然吃饭不方便。”
阮黎点点头。
在得到许可后的陆离眼里带着雀跃，纤白的手穿插在阮黎的发丝间，如春风般温柔，如水般细腻，一个日系的松懒鱼骨辫就出来了，他褪下手腕上的皮筋给她细细绑上。
整个过程像在举行庄重的仪式一样慎重。
大功告成。
问陆离的皮筋哪里来的呢？阮黎之前兴致来了要给他小皮筋，他傲娇地扭过头说不要，硬汉才不要这种小女生的小玩意呢。
阮黎苦恼地撅起嘴说，既然不要那以后就别找她要了。
阮黎还记得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我就是死，从教学楼四楼跳下去，也绝不戴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后来他偷偷扒拉出自己抽屉里面一大把的小皮筋，还被当场抓包时……
她只想问：“真香定律可还行？”
后来他为了赔偿那一大包的小皮筋，硬生生学会了多种扎法并熟练无比。
许若看在眼里，些许欣慰地笑了笑。
下一刻却转过身压着唇咳了咳，浑然不觉旖旎气氛的阮黎担忧地皱起眉，放下筷子利落地给许若倒了杯热水，“阿姨，您没事吧？”
许若摆摆手，宽慰道：“阿姨没事，老毛病了，乖孩子，坐着去吧。”
被阮黎的辫子甩了一脸的陆离，不自然的粉色在白净的脸上渲染开来。正窃喜的时候，听见许若的话，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开。
陆之志突然又很想抽根烟，但看着这融洽的气氛，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算了。
父子俩也是好几年没尝过许若的手艺了。
热烘烘的鱼汤一直滑到胃里，都带着温热。
阮黎小小地发出一声赞叹。
一边恍恍惚惚，生怕打扰这气氛的陆离，见阮黎这馋猫样，悄悄勾起嘴角。
许若和陆之志像是没看到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若无其事的笑着招呼他们吃这个吃那个。
许若有心想再了解一下阮黎，想了想问：“阮黎啊，听说你还跟小离是同班同学？”
阮黎乖巧回道：“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小离特意转到他班的，能和他同班同桌我很开心。”
“咳，咳……”陆离好像被呛到了，咳得红光满面。
一家子人的目光被他转移过去，陆离含糊说：“我，我没事，你们继续。”
见他们不再注意，陆离松了口气。
阮黎朝他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像偷腥成功的猫，得意洋洋。
陆离：……她怎么比我还痞子。
看着陆离微微羞恼的神色，阮黎满足。
陆离生气气，陆离不说话，陆离拒绝理人。
阮黎起身给陆离勺了一碗鱼汤，动作行云流畅且平稳，边把话接下去：“我和小离小时候就认识，但是也没想到会在一起，大概是天意吧。”
陆离面色古怪，仔细咀嚼着阮黎的话。没想到会在一起，她还要和谁在一起？渣女！哼，他就是死，从窗户跳下去，也绝不喝她盛的鱼汤。
小时候的玩伴？可是陆离从孤儿院回来之后便不与其他女孩子玩耍了，只心心念念着孤儿院里的姐姐。难道这个小姑娘阮黎就是吗？可是看起来是豪门子女，怎么会待在孤儿院，又与自己儿子相识呢？许若不觉皱起眉，这是她思考时的一个习惯。
旁边的陆之志见她这番神色，很想为她抚平眉间山川，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辗转几侧最终还是放下了，紧握成拳。
阮黎将鲜美的鱼汤递给陆离，他犹豫了一下，在阮黎温温和和的眼神威胁下，还是微微颤颤地接过了。
此鱼汤，甚香。
阮黎眼睛都不带斜的，调教忠犬的第一步，就是要让他从妻管严这路上撒开脚丫子狂奔。
许若身子不好，再加上偶尔突发的精神状态问题，多年缠卧病榻，已经没有余力去了解外界的事情了。许若不清楚，陆之志却是清楚的，所以看着阮黎的眼神里隐隐带着复杂的情绪。
阮黎面对许若的疑惑，并不开口解释她曾在孤儿院待过。
孤儿院于她而言，是美梦，也是噩梦。
当初的孤儿院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阮家是一压再压，才将风波都压了下去。
现在大家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却并不代表没人记得。
阮黎这个名字，在饭后茶点流传着，被大家所厌弃着。
残忍，污秽，怪物。
只有黎明这个短短几人知晓的名字，被他唤出来的时候是那么温柔。
……
小小的房间，一板一眼的黑白色调，只有松软的床和一个小小的柜子。
阮黎饶有兴趣地肆意打量着他的房间，嗯，确认完毕，是个爱干净的陆小离呢。
跟在阮黎后面的陆离随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有些惰倦。
阮黎措不及防地就往陆离的床上倒去，躺进软软的棉被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在陆离的视角斜斜看去，阮黎蜷缩着，像迷路的、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努力地把自己与隔绝起来。精心绑成的鱼骨辫散开稀稀疏疏地披散着，调皮的黑色皮筋躲在黑色棉被里不肯出来。眼睛又带着烟雨迷离，软软地看向自己，嘴角又带着乖张的笑意。
“陆离同学的被子有味道呢！”阮黎将头埋进被子深嗅一场，声音闷闷地传开。
陆离同学表示有点惊悚，他为了她还提前把房间收拾了个底朝天，连被子都是洗了又洗，还特意换了最喜欢的新床单。
还有味道？
这下，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陆离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还有些光荣赴死的感觉。
“噗嗤。”阮黎笑出声。
看着陆离一动不敢动，还有些自暴自弃的鸵鸟样，真的是，又纯又撩。
某位臭弟弟隐隐反应过来要恼羞成怒时，“唔，应该是恋爱的味道。”
阮黎很没有攻击性地歪歪头，看起来像求知欲旺盛的小女孩在虚心求教，声音细细甜甜的问：“陆离小弟弟，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呢？”
陆离黑脸，“我才不是小弟弟，你转来之前我的十七岁生日已经过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岁了。”
这么幼稚地强调自己，不是小弟弟是什么？有本事耳朵根就别红呀！
阮黎忍住笑意，一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那你的十八岁生日我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嗯？”话题转移太快陆离没有反应过来，他微微愣了下，对上她的眼睛，呐呐地点点头。
阮黎将小手指伸出来，弯弯的眼像天边的月牙，“拉钩。”
真是拿她没办法的姐姐呢。
“幼稚。”
随后陆离的小手指附和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谎的人变小狗哦！”
两人相视一笑。
大拇指相贴，“盖章。”
……
“阿姨叔叔再见。”阮黎朝许若陆之志用力地挥手，看着他们模糊的身影眼底不带一丝情感。
她其实并不喜欢他们，
他们的爱恨情仇她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只知道他们对小离不好。
也有可能今天是良心发现。
但那又怎样？
这样的状况能维持多久呢？
小离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她识趣不叫醒他。
一开始由着会会这对夫妻的念头来，揣着应付别人的那副行头，漫不经心的。
那对夫妻努力修补起来的家庭终归是有裂痕的，她并不愿裂痕的碎片伤害到他。
小离以为他在这样的坏境下被打磨得不畏惧任何伤害，但她清楚，他甚至抵不过一个创可贴的关怀。
所以一点点的好都想紧紧抓住。
果然还是个臭弟弟啊。
转身牵起陆离的手，“走吧，阿姨说要你送我回家的，可不许赖账哦！”
陆离挠挠头，其实不用母亲说他也会自觉送她回去的。
毕竟一个白白糯糯的小姑娘，又傻乎乎的，万一被被人骗走怎么办？
已近黄昏，麻雀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几片橘红的云懒洋洋地漂游着。喜欢的姑娘的侧脸带着朦朦胧胧的光晕，殷红的唇角悄悄地绽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微冷的秋风都带着甜甜的温度。
小小的出租屋门外，此刻又迎来了拜访的客人。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因为懒，所以大棠棠鸽了那么多天很抱歉咕咕咕，一口气码了六千字，还有娱乐小剧场给你们赔罪解解气。
大棠棠弱弱地递过小皮鞭给读者。
读者：撅起小pp，快点（超凶）
大棠棠掩面而泣：来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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