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欢和霖儿沿着石径小路走到寺庙前时,霖儿原本白皙的脸早已成了红红的,乌黑的碎发紧紧贴着脸颊,就连身上穿着的里衣也湿透了,还可以看见她的头顶不断的冒着热气,倒活像一个刚出炉的包子。
反观清欢,脸不红,心不跳,贴身的鹅黄色被微凉的风吹的翩翩起舞,也吹起她额边垂下两缕青丝,像是一个将欲起飞的仙子。
霖儿撇了撇嘴,半生气的瞪着一旁用眼神打趣着自己的,依旧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女,语气闷闷的说道:
“公主就知道欺负霖儿,明知道霖儿跑起来都赶不上公主慢慢的走,还偏偏走的如此快,摆明了是这要欺负霖儿。”
清欢本就眉眼带笑,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轻笑了出声,露出难得一见的浅浅的小酒窝,里面盛满了所有的快乐。
这灿烂夺目的笑容晃了霖儿的眼,顿时觉得天气都好了些,原本心中的小小委屈也就都化为一阵轻烟,散尽了。
一旁走过的行人大多都回头仔细瞧了几眼,才有些目光留恋似的离去了。
更是有一胆大公子,原地踌躇几步,便直直走向了她们。
可还未能近身,便被一旁才回过神来的霖儿眼疾手快的给截了下来,目光狠狠的瞪着他,语气更是生硬道:“这位公子有何事?不妨就同我说了吧,就不必打扰到我家小姐了。”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还见刚刚一脸花痴的样子。
那位公子听了这霖儿语气不太好的话,不由面上有些难看,但当视线接触到不远处的笑意还未隐的佳人,只觉得此时如此甚好的机会万万不能丢了,趁着佳人的好兴致说不定还真能讨得其欢心。
想到这,那位公子便不再多想,绕过面前的人,直径走到佳人面前,对着佳人弯腰行了礼,再用上自己引以为荣的嗓子,彬彬有礼道:“还不知姑娘芳名,今年芳龄,家中多少人,可曾婚配嫁娶?”
清欢这才正眼瞧了他一下:五官一般端正,气质也算有一些,想必是也读过一些书之人。
要是一般姑娘遇上这人,兴许也就红着脸回答了,但她对这种人可不感兴趣,瞧他的样子也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吧,这种人太肤浅。
于是清欢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不料那公子没漏过佳人看向他一眼又收回的娇羞眼神,以为自己获得了青睐,不由脑下一热,语气有些激动的继续说道:“忘了介绍小生了,小生家里有良田三十亩,屋舍一套,双亲健在。小生自幼苦读,今日是为上京赶考求个好兆头,不知小姐?”
一旁被忽视的霖儿看见自家公主颇为无奈的样子,便趁着那位公子直直看着清欢的愣神功夫,直接闪进他们之间,把清欢护在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他说:
“我家小姐家中良田万顷,屋舍不计其数,家中长辈更是多。小姐三岁就进学堂上课,六岁学成,教书先生自愧不如。今日是为母上祭故来此,望公子不要耽误了我们时辰。”
只见那公子面露难色,似有不甘,却只得侧身退去。
霖儿得逞似的“哼”了一声,像个斗胜的大公鸡,得意的看着清欢,一脸就等你夸的表情,她若是有尾,那尾巴恐怕早翘到天上去了。
“咦,这不是小妹吗?今日是什么日子,竟难得与小妹碰上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清欢霖儿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华丽的轿子就在不远处,轿子里伸出一只芊芊玉手,轻撩开轿帘,待有人上前扶住,便轻步走下轿子,这才看清来人。
一身做工精细的蓝色齐地的襦裙,拖尾部分用金丝绣出朵朵金莲,银丝镶边。而翠绿欲滴的荷叶用上好的丝线刺出,荷叶下半躲闪的条条锦鲤更是栩栩如生。
好一个《池塘锦鲤戏水图》,竟能被绣的如此完美,既不让人觉得太过于华丽庸俗,又能让人眼前一亮,在吸引目光的同时,这件衣裳又足以看出来人的特别和不凡,当真是绝了。
再看向来人的发式,乌黑齐腰的长发一部分挽了起来,剩余一部分披在背后。而挽好的青丝里则插上精致繁琐的簪子作为装饰。
目光下移,便对上一双幽深的杏眼,宛若一口漆黑水井,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只见那人莲步轻移,转眼便来到了清欢眼前,笑吟吟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清欢向她行了礼,眸子有意错过祁璃看过来的直勾勾的眼神,如实回答道:“今日是母后的祭日,清欢特意前来为母后上祭。而长姐也是说笑了,清欢没什么难见的,姐姐要是想见清欢,潇湘宫随时都欢迎,还望长姐不嫌潇湘宫太清寒。”
“哈哈哈,小妹真是说笑了。”祁璃眼里的笑意渐深,刚好眼角瞥见一旁站在原地还不舍离去的身影,便继续同清欢打趣道:
“未曾想到仰慕小妹的人这里都有,也对,毕竟小妹这般绝色,这些人怕是围绕京城十圈倒还有剩,只是不清楚小妹喜欢哪种,以后长姐好为你物色物色。”
“长姐夸张了,只是清欢年级尚小,对于嫁娶之事暂时没有想法,也劳烦长姐莫要为清欢的小事操心了。”
清欢不急不慌的回答着,只不过可见她清冷的眸里已经晕染开了淡淡的冷漠。
祁璃也是见好就收,说清了自己来的目的,又同清欢客套了几句,没过多久便离去了。
“浔儿,你说刚刚的小妹与平常有何两样?”祁璃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较有兴趣的问道自己的贴身丫鬟。
浔儿微微思索,随即答复道:“奴婢觉得小公主不如平常那般好欺负,平日话也少,公主说什么她也全当耳旁风,更不会与公主拌嘴。”
祁璃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那双好看的杏眼微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语气却依旧如平常一般,温柔道:
“小妹可是要闹起来才好玩啊,那样就更热闹了...”
......
“公主,今日怎的与长公主拌起嘴来了,平日里公主不是说不理她就好了,若是她因为这事故意针对公主,那恐怕对公主不利...”
霖儿压低着声音同清欢说着,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毕竟祁璃那狠毒手段她还是很了解的。
清欢未回答,只是看着祁璃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思绪似是飘远,自言自语道:“我昨晚梦见了娘亲...”
霖儿听到这话,猛的抬头看向清欢,语气焦急道:“那小姐可有不适,身子可还好?”
清欢摇了摇头,平静如水的眼里也有了些不解,语气轻松的回答着:
“未有不适,反而一身轻松,并不像平常一般大病一场。也许娘亲是在暗示我,叫我不需再忍耐下去了,毕竟,谁又知道当初淡泊名利,无意争宠的娘亲是如何染上不治之症而去世的,到底和皇后有没有关系,我想,是时候好好调查一下当年的事了。”
“呼。”霖儿松了一口气,将视线放在清欢好看的侧脸上,心中多少有些释怀,他们的小公主终于要反击了。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感慨,眼眶一阵酸涩,急急用衣袖擦了擦滑落的泪珠,像是承诺一般严肃的对清欢说:
“公主,霖儿也会帮你找出事情的真相,霖儿会一直陪着公主身边的。”
清欢盯着她红红的眼眶半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眼里泛起了点点泪光。
......
寺庙内
一个小和尚领着清欢霖儿二人走着,带她们为去已逝的千贵妃娘娘上祭。
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小和尚带着她们在一扇门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并在离开前好心提醒清欢房间里已经有两人先去了。
清欢点点头,吩咐霖儿道:“怕是皇上和长姐都去了,你就先在外面等我。”
霖儿有些犹豫道:“可是公主刚刚才和他拌了嘴,万一她当着皇上的面...”
“放心,今日是娘亲的祭日,况且皇上也在。她是什么人,不至于像二姐一样冲动,今日来怕是主要为了讨好皇上罢了。你若是跟着进去,很有可能被她故意刁难,我去就好。”
清欢说完,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内
烛台上的蜡烛散发的微光,将有些昏暗的房间照的亮了一些,可以看见房间朴素无华,甚至比一般的房间要更简单,只有一个烛台,三个跪垫。
其中两个跪垫都跪了人,他们华丽的衣裙铺在地上,华丽的不像话,竟与房间如此格格不入。
清欢眸子沉了些,却一语不发,直径走到烛台边,动作熟练的上好香。
安静的房间这时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你来了。”
清欢从腰间掏东西的手顿了顿,接着掏出一块素色的手帕,动作轻柔的擦拭着烛台上的灵位,目光甚是温柔。
擦拭干净后,她收回手帕,跪在跪垫上,闭上眼虔诚的祈祷着。
“怎来的如此晚?”磁性男声似是因为被忽视而有了怒气,声音冲冲的,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
而清欢依旧如故,动也没动,就连话也没说一句,继续闭眼祈祷着。
夹着中间的祁璃多少有些尴尬,她帮着清欢向晟诏解释着:“父皇莫要怪罪小妹,小妹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故来的迟了些。”
谁知她不说话还好,刚一说完,晟诏便怒气上头,六分怒气,四分讥讽道:“能有什么事,就连自己母后的祭日都来的如此晚,还是你早就不记得了,不想来了?!”
“那皇上你呢?娘亲去世的那日,皇上是不知道,还是不想来呢?”
闭着眼的清欢终于是开了口。
但谁知她竟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明摆着是要和皇上对着干,可她语气依旧淡然无比。
只见她扭头看着晟诏,眼中的质问与冷漠像是迎面拍来的巨浪,让人感受到的只有窒息。
而晟诏面对清欢这样的眼神,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体瞬间从头凉到脚,他只觉得空气都是冻住的,就连呼吸都是奢望。
清欢看着他脸上隐约浮现,可见的惧意,心里冷笑一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又闭了眼,对他们说道:
“清欢想独自与娘亲待一会,劳烦皇上和长姐移步了。”
晟诏这才回了神,可见他的已经脸色苍白无力,额上布满肉眼可见的密密麻麻小汗珠,却也没说什么,抿了抿唇后离去了。
祁璃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嘴唇都发白了,她见晟诏离去便也跟着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最后是踉跄着走掉的。
房间内只剩清欢一人,她盯着烛台上的供着的木牌,缓缓开口:
“娘亲,清欢以后,该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