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天开始洒下倾盆大雨,夹杂着隆隆的雷声,身在这山里头的每一秒无疑都是在赌命,既然是赌的,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飞儿带着赤小哥躲在一颗矮树下,用防水布搭了一个勉强能躲下两人的小雨棚,静静地等待着,也许雨过之后闵天和黑猫会沿路找回来,也许等赤小哥醒来以后,一切也就都好了。
飞儿心里不断地自我安慰着,看着漆黑的树林,发着呆,这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老爸的事情,任大哥的事情,闵天的事情,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而自己却天真地以为,这些人都会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如今,猛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以前总是懒惰成性,家里的事情有老爸去想,生意的事情有任大哥关照着,晚饭吃什么也有闵天打点着,而如今呢?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该做什么决定,原来,如此之难。
飞儿没敢休息,只是靠坐在树干边上,环境的压力让他精神紧绷,尽管身上还残留着麒麟血藤那雾气的作用,他还是强忍着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之中,危险无处不在,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的赤小哥需要照顾,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要是睡下去了,后果只会变得更糟。
雨过之后,赤小哥开始慢慢转醒过来,他轻声呻吟,脸色苍白,身体还是冰冷的,显然就是失血过多,庆幸的是他能够醒来,那就说明那小竹箭上面没有毒物。飞儿从包里翻出来几个肉罐头,用火热了一下,因为干粮实在不多了,他自己没舍得吃,只是让赤小哥补充了一些热量。
“感觉怎样?还好吗?”飞儿看着他吃下半罐子的火腿肉,用叶子接了点水递给他。
“谢谢。”赤小哥接过水抿了一口,情况看起来是比刚才好了很多,脸色也没刚才的那般苍白了。只是此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额头边上的几块鳞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有点不习惯地用手摸了一下,脸上一闪而过的竟然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微笑。
飞儿坐在他旁边看着,几乎就要被他给吓懵过去,无法想象,赤小哥的脸上居然可以出现这样一种妖异鬼魅一般的微笑,就像是一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在注视着它的猎物,又像是电影桥段里面那些诱惑凡人的恶魔。如果真要从现代社会里找一个形容词的话,大概就是腹黑。
两人沉默着坐了半个小时,雨渐渐地就停了,阳光透过树梢照射下来,映出树林中晶莹的水珠,四周充满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飞儿始终不敢开口去问些什么,只感觉身边的这个赤小哥,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呆呆傻傻,因为说不好人话而选择沉默的赤鳞了,虽然容貌一样,身形也一样,但这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已经有了彻底的改变。
赤小哥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湿叶子,然后看了看四周,回头说道:“司徒,我们走吧。”
飞儿也跟着站起身,把刚才那小雨棚收回到背包里,问道:“去找他们?”
赤小哥冷声哼了一声“不”,然后用手指了指河道的方向,说道:“我们继续朝研究所的方向去,总能遇上他们的。”
飞儿有点犹豫,又说:“可是,地图和指南针都不在我这,我们要怎么走出这座山啊?”
赤小哥又是轻轻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我记得,刚被你们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说我是,野生籽。这野外,不就是我的天地吗?走吧,地图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说着,他抽出腰间的匕首走在前头,还朝飞儿招了招手,示意让飞儿赶紧跟上。
飞儿想了一下,心说也对,这么大的一座山,两个人找两个人的话,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少说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搞不好人没找到就先把自己给弄丢了。再说,这山里头也着实诡异,一路过来没见到有任何的野兽或者动物,就连河里也没有鱼虾,唯一见到能跑会动的就只有那猴子一样的魈鬼。
不管怎么说,在这山里头待着,身上总是觉得毛毛的,老不自在,尽早离开也是好事。闵天跟黑猫在一起,他们的物资可要齐全得多了,上至吃的下至用的穿着住的,基本都在他们带着的包里头。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也应该会选择朝秘林研究所的方向下去。
离开这大山之后,下面就是一片坑坑洼洼的沼泽地,会有一处前往那秘林研究所的必经之地,被河流的分支包围着的一处平地,四周空旷,是个很适合半路歇息过夜的地方,在原本的路线计划当中,坐着皮艇顺流而下,就会到达那个地方,从那上岸之后,约莫再走个两三天的脚程就能到秘林研究所了。
“大概,走到那个地方的就能碰上了吧。”飞儿心里这么想着,跟在赤小哥身后,顺着河流往山下走去。
埋头走了两天,天气时好时坏,也幸好没有遇上什么特别惊险的事情,那种魈鬼也没有再出现,一路下来也算比较顺利。因为没有帐篷,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只能找比较大的树干或是山边靠着休息,说是休息,其实谁都没敢睡着,天没亮就又继续赶路。
终于到了第四天,他们从山里出来,进入坑坑洼洼的沼泽区,隐约听见那久违的虫鸣鸟叫,此刻感觉,真是恍如隔世,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一样。
两人继续走着,话也不多,飞儿不时整理自己的背包,食物早在昨天早上就已经吃完了,饿着肚子走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体倒是适应了疲累开始变得麻木,甚至失去了饥饿的知觉。
赤小哥也没再出现开始时那种病倦的神态,如今的他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同样是一天没吃东西显得有些乏力之外,精神似乎要比飞儿好上一些,一路走在前头用他随身的匕首开路,他的步伐显得有有些着急,可他也没说为什么,飞儿只感觉是他心里有事。
进入沼泽之后,四周多了许多声音,能看到天上飞过成群的鸟,还能发现一些树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名字的昆虫,飞儿正纳闷如今自己跟赤小哥都是饿着肚子在消耗体力,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跑出来一只野兽要把他们当成是午饭。正想着,身旁的赤小哥突然一扬手,就只看到一道银光一闪,他手里的匕首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飞儿也不知道他刚才是做了些什么,就只看见他跨过一层灌木,从地上捡起来一团灰色毛毛的东西,匕首正插在那东西的上面,滴着血,认真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像山猫一样大的灰毛山鼠。
赤小哥把匕首从那灰毛山鼠的尸体上拔下来,说了一句“今天的晚餐。”就又继续往前走。
飞儿舔了舔嘴,想起那肥美的肉汁和鲜嫩的肉,不由得就吞了吞口水,身体也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
涉水走过一个很浅的小水滩,上岸之后割开前方挡路的藤蔓,就看到一处豁然开朗的平地,河流从旁边缓缓流过,景色十分漂亮。看来,这里就是今晚暂时歇脚的地方了,飞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野外露宿,他检查了四周,又用火驱走了附近的蚊虫,顺道找了一些干树枝和树叶做生火之用。
赤小哥一手揪着抓来的山鼠一手拿着匕首就到河边去了,将那山鼠剥皮拆骨,经过一番折腾,白白嫩嫩的鼠肉就上了烤火架子,传出阵阵的肉香。飞儿还真没尝过这么原汁原味的野味,加上这前几天吃的都是压缩食品,就算是不难吃也早吃腻了,看着这在火架子上转着新鲜的大胖山鼠,口水几乎就要流下来了。
这片沼泽森林到处都是野物的行迹,可以说是不愁吃的了,这山鼠刚被他两人瓜分个干净,回头赤小哥又是一刀子出去,飞儿心想这回宵夜也该有了,看过去是一条蛇,有手臂粗细。赤小哥的这一刀直接钉在了它的脖子处,蛇头是断掉了,血流了一地,但身子仍挂在那树上挣扎蠕动着,看着只觉得有些恶心。
“我们宵夜吃那条蛇吗?”飞儿朝那挂在树上蠕动着的蛇身指了指。
“不,那蛇有毒。”赤小哥双手做枕,躺下闭目养神。
夜里很是安静,飞儿跟赤小哥轮流守夜,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在半夜有几只山猫靠近,飞儿想抓一只来尝尝,结果让它们全跑没了,自己身手也的确不如赤小哥,心里有些纳闷。之后又待了一会,听到有几声蛇嘶嘶的叫声,可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些蛇都没敢闯入他们休息的地方,只是远远地发出一些声响就离开了。
到了清早的时候,飞儿朦朦胧胧地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赤小哥没有待在他值守的位置上,随即转头扫视了一周,原来他是到河里洗澡去了,全身脱了个精光,河水只淹到了他的膝盖,身上的龙纹完全暴露在清早的日光之下清晰可见。
说真的,大家都是男人,其实也真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想起那龙纹没有头的事情,飞儿还是忍不住地把目光投在了赤小哥的下半身上,此时不看又待何时呢,只希望真如闵天所说的那样,能在他的屁股上找到那龙纹的头。
可惜的是,他屁股上还真的没有龙头的影子,只有一小段盘曲的龙身从腰上延伸至大腿,对此,飞儿感到有些失望,看着赤小哥的背影,不自觉地就发起了呆,脑子里空空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洗完澡回来,赤小哥把自己身上的伤又重新包扎了一下,用毛巾擦着身子,看飞儿盯着他一动不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扬了扬手,就问道:“司徒?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