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显然也没想到谢良在这种场合下说上树就上树,一时怔住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闲……闲来无事,随便转转。”
谢良点点头,找了舒服的位置一歪,发出满足的喟叹。
花笺问道,
“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谢良倒是不屑一顾,“规矩?嗤,我谢良几时在乎过这些没用的繁文缛节,再说了,她们是冲着伯宁来的,我在下面待着不但我不舒服,她们也觉得我碍眼。”
花笺沉默了一会,她说,
“你倒是看得通透。”
谢良枕着手臂,拖腔拖调地学着戏子念白,
“谬赞谬赞,小生我,是愧不敢当哟——”
花笺便笑,
“你若是方才那戏里的书生,我又是谁?”
谢良笑道,
“自然是那待字闺中倾国倾城的小姐。”
花笺啐了他一口,“孟浪。”
谢良嬉皮笑脸地狡辩,“实话实便是孟浪,我还觉得你们虚伪呢。”
花笺久久地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也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树枝上,
“谢良,我可真是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无牵无挂。”
谢良啧了一声,颇为自豪,“小爷这是上古遗风,潇潇洒洒,放荡不羁,等闲人学不来的。”
花笺道,“等闲人也没你这个资本放荡不羁。”
谢良不语,翻了个身不看她。
“我不是说你不懂事,”花笺望着对面的少年,“谢良,只是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是身不由己。”
她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
“我原是爱极了刺绣的,当年我的那些绣品,连宫中的绣娘都赞我极有天赋,可花家男丁都死在了伐赵的战场上,我没得选,我只能习武,我花家十六刀不能失传,先人的兵法手稿不能无人整理。”
谢良道,“你可以在休息的时候绣两针。”
花笺沉默,最终她故作轻松道,
“真不是我躲懒,只是常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手糙得不行,早绣不出好东西了。”
谢良坐直了身子望向花笺,
“你——”
“谢良,我是真的很羡慕你自由洒脱,但你也不用可怜我,因为我从不后悔,”花笺眼眶微红,却仍是笑道,“我是花家长女,这是我的责任。”
谢良看着眼前的姑娘,却仿佛第一次认识她,想想自己因为抵触长辈们的望子成龙,故意纨绔了好几年,浑然忘却自己是谢家的未来。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无益的胸襟,着实令在下惭愧。”
花笺不置可否。
谢良突然道,
“等我十九岁的时候,你来为我取字吧。”
花笺摇头,
“这可不行,你家长辈尚且在世,况且秦国也没有朋友取字的习惯。”
“那我就来开这个先例,”少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见她犹豫,便做了个鬼脸,
“求娘子可怜小生。”
花笺红着脸去打他,口中却道,“好。”
谢良顿时眉开眼笑,他眼珠一转,问道,
“你说我们大秦好不好?”
花笺说,“好。”
“那我好不好?”
花笺仍是说好。
“那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花笺怔愣片刻,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次换谢良愣住,他诧异地问,“为何?”
花笺道,“殿下来秦只带了我,我需得护送他平安归国继太子位。”
谢良冷哼一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甩下一句“你倒是忠心”就跳下了树。
树冠离着地面不算近,谢良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痛,但气头上的谢公子还是咬着牙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
不远处被莺莺燕燕围住的容安顿时眼前一亮,借口探望谢良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