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娘是一个以卖茶水为生的摊贩老板。
只是她所售卖的茶水十分奇怪,碗边总放着那么几粒枸杞,茶水却与枸杞格格不入,客人都说这是她的习惯。
她没有名字,脸上戴着一层面纱,但是单看那双眼里充满星辰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美人。久而久之,客人们都因为她这个习惯而叫她杞娘。
那几个日日来小摊上喝茶的客人也与杞娘相熟,晓得她性情开朗,便打趣她:“杞娘,你说你样貌生的如此好看,何不嫁个富贵人家安稳过完后半生呢,你看那京城里的李二小姐被说是京城第一大美人,我说呀,这李二小姐可不如你花容月貌,你若是肯摘下面纱,去比那么一比,这夫婿还用愁吗!”
杞娘听闻,也只是那么笑笑,神情悠远:“这便宜买卖能成就我后半生安稳日子,可这宅子里的事可多着呢。再说,我呀,在等人,我怕我走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那客人却笑了:“杞娘你放心吧,这京城里谁的人脉能如我呢!我这呀也天天在京城里走来走去,你说出那人姓名,我便可以找到他。”
杞娘低头,眉眼里尽显温柔:“他呀,除了我这摊子的几粒枸杞能供他认得,若是我真的走了,他也会撒气离开,从此让我找不到他。”
客人们笑极,却没发现杞娘抬起了头,眼睛看着一个路过的旅客。
那是一个白净男子,眉眼弯弯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准备进京赶考的文生。
就这么一眼,杞娘便转过身不再看他。
第二日起,杞娘的小摊就没再开过。京城里的人都奇怪,那开朗直爽的老板娘怎么就不见了呢?
许多人去找杞娘,却在张贴信息时哑口无言,他们只晓得杞娘来自西域,年龄二三十长得挺好看,其余一概不知。
那个青白小生却是出现,望了他们一眼,开口:“不用寻了,婼杞这时怕是已经去了。”
杞娘名叫婼杞,是十几年前先皇的二女儿,封号和施公主。京城里几乎无人知晓这位公主的存在,她的生母生的美丽,巫师断言她会祸国殃民,皇帝便悄悄地将她处理,此后越看婼杞越是厌烦,民间传言,和施公主在十五岁及竿之年与一男子私奔,先皇震怒,找回和施公主并发放西域,此后无论生死不由皇帝管辖 。
恰巧的是,那位男子也去了西域。
婼杞听闻满心欢喜,认定自己追寻到了真爱,便与男子成亲,同居在一所茅草屋子里头。
男子每日就去酒楼里头做算账的,婼杞就在家里头为夫君煮了茶水,又觉得夫君是个体弱多病的,便往里头放了枸杞,男子虽是嘴上嫌弃,却也乖乖将带着枸杞的茶水喝下肚里头。
家庭虽不富裕,但是夫妻俩很幸福。
但是变化是在那一天产生的。
婼杞见天已经黑了,便出去寻找男子,张口问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夫君的小名什么也不知道,每日便是夫君夫君的喊,就连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
天逐渐下起雨,细碎的雨滴砸在人身上就像针一样,疼。婼杞心里慌乱,走着走着脚步也加快起来,甚至一脚踩空跌在泥土上,衣服也湿透,来往的路人看了她也不作什么反应,虽然没人知道她是一位公主。
婼杞的心震了一下,她看向刚刚走进的酒楼,觉得楼上分明有一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一日,她没能找到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就在那一个稀薄的雨夜蒸发,好似要离开她,离开世界一样,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
婼杞手上的银两为了找男子早已用尽,一日在劈柴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靴子,华丽的,昂贵的,她抬起头,看着那双跟她的夫君别无二致的眼睛,低下了头。
她跟男子走了。
男子告诉她,他是一个富商家的公子爷,让婼杞喊他李公子。
婼杞依了,在去李府的马车上,她声音轻轻地问:“公子可是与我相见过的?”李公子陡然沉默,随即笑着应道:“哪里见过,只是那日迷路了,恰巧走到姑娘的小院,看着姑娘一时动了心。姑娘,不如嫁给本公子?本公子可以抬你做平妻,从此不愁吃喝。”
婼杞笑了,笑得那般动人心弦,笑中带着些许凄凉:“既然公子邀约,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婼杞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李公子一眼。
这眼睛一闭,就是那么一辈子了。
……
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李府了。
婼杞下了马车,一举一动中尽显尊贵雍容,叫管家看的目瞪口呆,这女子只穿着一件破旧衣裳,看上去却有公主的气派。
管家摇摇头,麻雀再怎么好看终究只是麻雀,还能比得上凤凰不成。
李公子眼角含笑,看着那女子走入府中,朗声道:“这位以后就要入我们李府了,在没有正妻前,都得尊称她一声夫人!”
下人连道声是,心里鄙夷这这位来历不明的夫人。
婼杞望了一眼院子,心里已经清楚,这是正妻才能住的。可惜了,让她这么粗糙的人住着。
坐在床榻上,婼杞望着那杯端进来的茶水,轻声问了句:“有枸杞吗。”婢女诧异的望了一眼婼杞,这偷偷娶进府里的女人好生奇怪,怪不得没有声张,原是脑子有些许问题。
婼杞看了婢女神情,就晓得那所谓李公子没有准备,嘴边带着些冷漠:“既然没有,那就请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