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就是无边的黑暗,这是第几天了……云子衿素白的衣衫上布满道道鞭痕,被抽打的地方隔着衣衫浸出血红。然专情者,心死大于心痛,她呆滞浑浊的眼眸里无声地淌出眼泪。
两名狱卒快步赶来,嫌恶地打开牢门,扔进一碟腐肉,看着狱里颓败的人儿,嘴里絮絮叨叨道
狱卒这就是太子妃云子衿?当年不是京都第一才女吗?
狱卒第一才女又怎样,弑君这等大罪,一个名讳就可以赦免?
狱卒啧,瞧着可真是可怜。
云子衿无力地躺在牢内茅草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墙角那几寸大小的洞,两三只老鼠钻过洞循着气味来到她面前。
云子衿吃吧。
云子衿把碗碟推到试探而不敢上前的老鼠面前。扯出一抹无力的微笑,粗糙溃烂的脸因为嘴角弯起的轻微幅度,滋生出一阵阵的疼。
看着猛食的两只饿鼠,云子衿缓缓开口道
云子衿今日好像是他登基的日子,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大婚那天,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宣誓:他若为皇,我便为后。
云子衿他说他娶我并不是因为我的家世显赫,可以他巩固帝位,而是真心实意爱我的。
云子衿他说他此生都不会负我的…
云子衿因太久没有进水,嗓子干涸,声音嘶哑,可还是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年那日,她的太子哥哥,许诺给她的美好未来。
咸咸泪珠划过面容钻心的疼,她意识到自己的美梦该醒了。
那些年,是她太蠢。虽年年蝉获才女之称,但十分不受府内人待见。母亲自她出生的那一刻就薨逝了,她从小由李姨母抚养长大,三个妹妹除了云杉杏,都表面对她亲之如贻,背后使了不少阴招。
日后的一次花月宴上,听信孟南渊谗言,心心念着要嫁给太子哥哥。婚后不论孟南渊要什么,她都无偿地献给他,自己被蒙在鼓里,还暗暗地窃喜能为太子哥哥成为皇帝而尽力。
苦研《女则》几余年,做足了大家闺秀的范,平日总看见云书妤来来往往太子府,虽心里愤懑,但谨记《女则》第十条,妇人以妒字为忌。
她便权当孟南渊是批改公文劳心伤神,想找人聊天解解闷,没有多问。殊不知云书妤利用自己不邀宠的特点,借机挑拨自己和孟南渊的关系。导致日后孟南渊见她总以冷眼相待。
她好恨啊,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察觉到这些人的丑陋,还任由他们摆布,最后落入弑君的下场。这次,她是真的心死了。
安静的牢狱里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透过壁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地上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李太监,是李姨娘的大哥,颇得孟南渊信任。
李公公双手执托盘,上置一壶一杯,浓密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投出的侧影把另半边脸也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脸色,但云子衿想,他是笑着的吧。
自己一旦身死,云书妤无疑就成为皇后了,而他这个皇后氏的舅舅在官场上也必定会平步青云。
李公公娘娘请。
她不甘心,那些致她于低谷的人凭什么在她死后享受安乐!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孱弱的身躯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挺直了身头。勾唇一笑,仿佛她还是那个越国第一才女云子衿。
接过酒盏,一饮而尽。这酒倒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辣喉,反倒像极了雨后的甘露,甘甜可口。
云子衿公公用心了。
李公公不明所以,但还是拖着长腔道
李公公恭送娘娘,愿娘娘地下安乐!
云子衿腹中一阵绞痛,一抹腥甜漫上咽喉,她不想死的如此难堪,努力想把腥甜咽下,但是力气却渐渐消失,身体逐渐冰冷。李公公却仍是躬身不走,好像在看她垂死挣扎的模样。
云子衿若有来世…我必要你们血债血偿!
李公公那还要看娘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意识渐渐模糊,云子衿阖上双眼,陷入无尽黑暗。一切,都要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