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在彻底确认无法联系上清月公主的那个晚上，东方重华破天荒地拽着白志浩一起去了平时只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沉月海。
东方重华对着漫天的繁星使劲咽了一口西北的烈酒。
“老白，我有的时候觉得我当时选择实在是太正确了。”
“现在的女孩子，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按着自己的初心来。尽管我并没有面见过清月，但从很多地方都听说公主是一个待人极度温和的闺秀，才学眼界都远远高于同朝的一些官员，但就这样优秀的女子还是最后落得个杳无音讯的结局……”
“被迫接受皇室公主的封号，被迫远嫁他乡，被迫和北狄和亲，被迫维护两国关系……清月公主真的很不容易……我现在起码是个男儿身，很多事情比以前方便多了。我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散步，可以抛头露面，啊虽然我还不习惯……”
“要是下一世有机会当个男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姐妹，保护我的妻子，保护我的女儿……”
“老白，对不起，我可能有点醉，又拉着你大半夜胡言乱语了……”
东方重华对着黄沙，咽下了壶里的最后一口酒。
————
白志浩沉默了一会。“阿芸，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娶小公主？”
东方芸眼神看着别处，没有立刻做出回答。“我只是听说你和小公主小时候在一起生活过很久。”
白志浩点头：“的确。我一开始听到陛下指认的驸马是东方的时候，确实很惊讶。”是啊，他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当公主的新郎官呢。“但是，如果东方不把这个婚事应承下来，那这个公主以后会怎么样呢，她不可能一直不嫁人的。”
要么嫁给当代高官的子弟，陪着花天酒地不正经的夫君，在深闺里度过没有意义的一生。要么又步清月公主的后尘，加到某个和梁国关系不稳定的国都，活成一枚棋子，成为两国谈判的筹码，最终沦为弃子。就算真的不嫁人，深宫也不是适宜居住的地方。小时候，要不是因为有小公主在，白志浩绝不会频繁造访这个沉淀着太多恶臭泥沼的地方。
白志浩坐直，把杯具一个个收到木盘里。“我起码敢保证，东方肯定不会伤害她。而我，白家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我去处理……”
“就他？一个把亲妹妹害死的人，还想保护外人？”
白志浩愣住了。
一只纺织娘跳到了杯沿上，吸着甜甜的梨水。
东方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诡异地可怕。
“我以为你和东方说话，是想通……”
东方芸迅速打断了白志浩的话头：“我也在努力，想回到原来的四个人那个样子，但是少了一个她，这件事就不可能恢复。”
“你别太苛求他了，东方他也背负了很多！”白志浩特别想捶东方芸一拳。但是东方重华有叮嘱过，如若不是东方重华自己主动诉说这个秘密，那谁也无权转述。
东方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这白志浩。“是苛求吗？保护自己的家人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人的天职吗？再说背负，你以为我的背上挺轻松的吗？”
“你……”
“阿芸，老白，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啊。”东方重华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飘过来。
头顶的栾树叶子随着夏风缓缓飘扬，发出一种特别的响声，哗啦哗啦的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白志浩深吸一口气，端着茶具也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说，明天是个挺喜气的日子，我们就别再纠结这个了吧，朋友间这样，没意思。”
东方芸没说话，白志浩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白志浩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就没了脾气。
”你们互相间都有误会，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挑个时间赶紧解决。”白志浩拍了拍屁股，瞪了一眼东方芸。“本来你们东方家这一脉在朝中就地位不稳，别的大户都在想法设法挤压你们，这可好，别人还没有什么动作呢，自家的兄弟先搞矛盾。明天婚礼，我不许你像现在这样跌丧着脸。”
东方芸表情微微有了松动，变成了一脸疑惑：
“那个，什么叫跌丧着脸？”
“......我家乡话，就是让人很不爽的脸色。”
“好。”
“......行了，都各回各家吧。”
白志浩叹了一口气，看向天上的繁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的星星没边关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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