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对孕妇是否可以吃巧克力,专门展开过一项用户调查。
60%的用户认为可以吃,24%的用户认为不可以吃,16%的用户认为应该慎吃。
众说纷纭,江宁偏爱巧克力,为此特地询问过医生朋友,被对方告知,可以适量。于是每次外出,皮包里都会放上几块巧克力,并不见得一定会吃,只是为了想吃的时候,方便解馋。
江宁说着话,嘴却没闲着,一直在找东西吃,最后从皮包里找出一颗巧克力,已经剥了锡纸,正往嘴边送的时候,不经意对上了姜以迟的目光,见她眼巴巴的看着她,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把巧克力送到姜以迟嘴边,“尝尝,很好吃。”
姜以迟没有张嘴,而是从江宁手中接过了巧克力,江宁以为姜以迟不习惯被人喂东西吃,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说话的时候,姜以迟指甲掐在掌心里,传来淡淡的刺痛。
从进入彼岸酒吧开始,姜以迟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惊惧,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仿佛跌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喉咙起先有些发痒,以为口渴,喝了两杯白开水,但这样的举措并没有舒缓她的紧张,以至于她的喉咙里开始有了诡异的窒息感。
所以薛明珠再次把水端给姜以迟时,姜以迟恹恹的看了一眼,无声推开。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头,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好,于是费力抿着唇,垂下了眼睑。
薛明珠素来敏感,等她察觉姜以迟有些不对劲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薛明珠声音很轻,叫了几声“迟迟”,姜以迟先是没反应,过了几秒,这才茫然抬头看着她,目光涣散……
就是这样的目光,让薛明珠、蒋童童和江宁心里一咯噔,表情由轻松,一点点转变成了凝重。
此次同学聚会,虽说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姜以迟接风,但有些同学毕竟还是心存私心的,以顾行舟今时今日的地位,多寻机接近,只会有利而无一害。就算抛开这层私心,顾行舟毕竟是他们的老师,难得相聚再见,免不了人人都要过来和顾行舟寒暄几句。
薛明珠快步走过来的时候,顾行舟周围都是学生。薛明珠心里有些发急,要不然也不会挤进人群里,扯了扯顾行舟的衣袖。
顾行舟不喜与人太亲近,熟识他的人都有这层认知,如今被人扯了袖子,侧眸间看到薛明珠,这下子是真的皱了眉。
直觉姜以迟出事了。
“迟迟看起来怪怪的。”薛明珠凑近顾行舟,声音压得很低。
这句话,似寒针,毫不留情的扎在了顾行舟的心窝上。
实在是备受瞩目的人,所以当顾行舟迈步朝姜以迟走去时,所有人都停止交谈,朝他望了过去。
姜以迟这时候已经看到了顾行舟,木然的眸子里有光华流转,竟站起身,慢慢迎向顾行舟。
细心的同学会发现,顾行舟的眼神变了,眸间温柔融化了淡漠的眉眼。
就是这样的目光,曾经让很多人意识到顾行舟选择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是慎之又慎的。
昔日恋人分隔六年,朋友酒吧四目相望,眼眸温情,足以转移很多人的注意力,但还是有人发现姜以迟右手攥得很紧,指缝间似乎有黑色粘稠物溢了出来。
手松开,那是一颗看不清形状的黑巧克力。酒吧室温很高,再加上之前一直被姜以迟攥在手心里,黑巧克力早已在姜以迟手心里融化了。
如今,姜以迟把黑乎乎的掌心伸到顾行舟的面前,嘴角笑容宛如初春的露,模糊的声音从生涩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行舟,很好吃。”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姜以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断不会相信姜以迟会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顾行舟异常沉默,但他的表情却是极为平静的,眼睛里的笑意甚至还未完全退去,被灯光蒸发出潮润的光。
石涛想上前,却被吴奈抓住手臂,他这才察觉到吴奈竟然在发抖。
江宁变了脸色,她没想到,那颗巧克力竟一直被姜以迟攥在手心里舍不得吃。
每个人都发现了姜以迟的异常,唯有粗线条的蒋童童尚未察觉,原本想上前打破僵局,却因为顾行舟的举动,僵住了步伐。
顾行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姜以迟的手,舔舐着她掌心的那些巧克力。这个资产惊人,面对美味佳肴都挑剔不已的男人,在这一刻竟不嫌脏的吃着黑乎乎的巧克力。最重要的是,他在微笑,没有难堪,没有尴尬,只有平静和包容。
酒吧太过寂静,以至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打动,感慨万千时,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道异常尖锐的惊呼声。
姜以迟站立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竟有一滩水渍溢了出来。
姜以迟看到了一张张震惊的脸庞,茫然的正欲低头,却被一股大力紧紧的搂在怀里,他把她抱得很紧,阻挡了别人偷窥她的视线。
那人对她说:“姜以迟,巧克力很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那天,姜以迟因为极度紧张,当众出丑。
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惊呆了,比起尴尬,震惊的情绪几乎占据了全部意识。
他们怀疑眼前这位女人,真的是他们记忆中的姜以迟吗?如果是,时光怎么会把她折磨到如此田地?
这里站着的每个人,因为职业关系,大都精明理智,但此刻每一张脸色都是极为难看的。突如其来的难堪,冲散了他们适才的喜悦和欢欣,每个人的内心都被一股莫名的伤感包裹着。
曾经被姜以迟授之以好的人,早已仓惶落泪。
此刻,顾行舟和姜以迟是焦点。
顾行舟习惯隐藏喜悲,多年来虽然冷清寡言,但他的眸光却极具威慑力,没有情绪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好像不管怎么绞尽脑汁,都没办法窥探他的内心。
如今,他就那么紧紧搂着姜以迟,脸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离开西雅图之前,姜以城对他说:“你听说迟迟精神失常,会觉得痛苦难过,可我要告诉你,一旦你们回国,真正相处起来,这种痛苦会被放大几十倍,几百倍……”
如今他体会到了这种痛,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瞬间给掏空了。
而姜以迟呢?这个身形瘦削的女人,推开顾行舟,就那么愣愣的低头看着地面。就是那一眼,让姜以迟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地上的那滩“水”落入眼中,仿佛她刚才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姜以迟手指攥的很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压涩意,睁大的双眼里,有什么东西几欲夺眶而出。
也不知是谁的哭泣声惊醒了顾行舟,他勉强撑起游离的神智,藏起所有的情绪,淡淡的笑,云淡风轻:“抱歉,迟迟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失陪了。”
拦腰抱起姜以迟,朝他在彼岸的专属包间快步走去,那么疾快的步伐,险些撞翻沿途桌椅。
石涛连忙跟了上去,帮忙打开包间门,顾行舟身影沉没进房间的时候,惯常冷漠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裂缝:“别进来。”
酒吧很静,骇人的静。
石涛靠着紧闭的房门,狠狠抹了一把脸,良久没有再吭声。
江宁双腿发软,薛明珠眼尖,扶她坐下。江宁落座,近乎瘫软,她紧紧抓着薛明珠的手,放到她的胸口上,“明珠,你摸摸我的心脏,是不是生病了?一抽一抽的,很难受……”
江宁的泪,忽然扑簌簌的往下落,“我想不明白,她那么理智的一个人,究竟遭遇了什么,要不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宁语气很轻,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仿佛有洪水淹没了他们的口鼻,窒得眼眶泛红。
望向紧闭的包间门,门里门外,将他们和里面的人,生生的隔断成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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