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沃特拉城堡中，

黑发少女褪下了战斗时的黑色长袍，穿着一袭粉色长裙，将她苍白的肌肤仿佛映出几分血色。

她静静地坐着，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一缕阳光，穿透了稀薄的云层，她秀丽的侧脸暴露在日光之下，产生了棱镜反应，散发出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光泽。

阳光下，她美的恍若神明。

至少，在刚睁开双眼的少年眼中如此。

“泊尔塞福涅……”

有些沙哑的少年嗓音响起，他凝视着她，彻底失神。

精致的雕塑这一刻有了生气，始终静坐着的王默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少年床前。

“你……”在刚苏醒的少年歌者面前，王默从来空洞的面容上试图露出一丝笑容，然而千年未曾微笑过的脸颊早已有些僵硬，此刻只有唇旁勾勒出有些奇怪的弧度。

王默似乎有些懊恼，她尽力放轻力量，坐在少年床边，有些泛黑的瞳孔紧紧凝视着他，“你还好吗？”

少年看向她，诡异的瞳色，超出人类的速度，无比苍白的肌肤，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有水吗？”

？？？

身为吸血鬼多年早已没了人类生理需求的王默眨了眨眼，呆了一秒，然后身形迅速一出一进，手中便捧着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她看着少年安静喝水的模样，看着那透明的流水流过他红色的双唇，流入他口中，然后便是喉间象征着男性的喉结一动，还有脖颈间青色的血脉下淙淙流动的、散发着致命温热气息的血液，倘若用獠牙刺破……

毒液刹那弥漫在口腔中，已经有数日未进食的王默瞳孔一下子变得漆黑。

该死的歌者效应！

她哗啦一下站起身，快速丢下一句，“有需要摇动床边的铃铛，会有奴仆前来。”便匆忙狼狈离去，瞬间消失。

少年怔怔，清澈的蓝色双眸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划过不解。

那一瞬间，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饥饿许久要将他吞噬入腹的野兽，闪着令人窒息的欲望和寒意。

“呵……”

一声轻笑响起，拥有稚嫩面容的美丽少年轻快的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高大许多却不住瑟瑟发抖的男性青年。

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传来，蓝发蓝眸的少年看见了那仆从模样的人类手中端着精致的食物，毕恭毕敬地放在了他身旁的桌上，然后退下。

那面容有些稚嫩的黑发少年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彬彬有礼，“你好，我是亚力克.沃尔图里。”

他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冰冷的让人一颤，“我姓水。”

亚力克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挺骄傲呢。”

水不置而否，却没有说话，手却紧紧握住，是警惕的姿态。

不似凡人的冰冷体温，血红的瞳孔，苍白的肌肤，倘若刚刚的少女还让他有所缓和，此刻面对不明的亚力克，他只有戒备。

亚力克身为吸血鬼的良好视力让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蓝发少年的戒备状态，想到某个素来冰冷的王牌卫士对眼前少年珍视的模样，他撇了撇嘴，还是耐心解释道，“你不要紧张，看在薇娅的份上，没有血族敢动你。”

“再说了，你浑身气息那么淡，除了被你身为歌者的薇娅以外，谁会对你那白开水一样的血液感兴趣？”

“薇娅？”水的身躯在听到“血族”“血液”的时候瞬间绷的更紧，却执着的魔怔般问着这个女孩的名字。

亚力克似乎有点惊讶，但旋即点了点头“对，薇娅就是刚刚出去的女孩。”

他忽而笑得灿烂，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道，“她，我说薇娅，是不是很好看？”

亚力克还带着孩子气的面容上泛着奇怪的笑意看着身为薇娅歌者的人类，他知道，歌者的血液对于血族是致命的吸引，然而，被烙印的血族对她的歌者也无一处不是诱惑，他敢赌下一次外出任务的人头数，这个姓水的人类，绝对也被薇娅慑住。

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毕竟，那个叫薇娅的女孩，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他从来淡漠如水的心间都泛起了涟漪。

亚力克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得意洋洋地笑了，他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催促道，“人类的身躯很是娇弱，你还是赶紧吃了薇娅特地为了你去外面弄来的食物吧。她可是叮嘱了那个厨师，必须保证时刻都有热乎营养的食品等着你醒来享用。”

他看似漫不经心道，“人类就是麻烦，被水泡了那么一会，就病了好几天，害的薇娅连我们任务的后续处理都不管，就抱着你到处抓医生就治。”

“姐姐嫌弃人类就治起来麻烦，提议她直接将你转换，她居然不肯。连长老们都默认了她的行为。”

“说真的，我挺佩服薇娅，居然能忍耐身为她歌者的你血液的诱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照顾你，连进食都不肯。”

亚力克打量着这个在他眼里有些平平无奇的人类，虽然知道，血族的爱情从来都是注定，无法用常理衡量，但还是忍不住叹息，

“虽然说我们不会疲惫，但这样饥饿的情况下还要忍受你歌者血液的诱惑，那个滋味，比之烈火加身也一样痛苦吧。她居然忍耐了那么久都没有伤害你分毫，直到你醒来才去觅食。这份耐力……”

“亚力克。”

冰冷的嗓音自门外响起，王默已然重新换了一身黑色长裙，披着沃尔图里王牌卫士才拥有的黑色长袍，飘了进来，挡在了少年面前，依旧是面无表情，看着亚力克的双眼却是愤怒，“你不该告诉他这么多！他还是人类！”

她的歌者，还是个人类，还不清楚血族的世界，更不知道血族的法律。

倘若他不愿意转换，那么所有关于吸血鬼世界的一切，他都不应该知晓，这样，才能有选择的余地。

而亚力克却毫不在意掀开那一层帷幕，将他们的故事毫不顾忌地告诉他，分明是在逼迫他，逼迫他成为血族！

“呵，”亚力克面对薇娅的怒容，不以为意，“他是你的歌者，注定会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再说了，那天所有卫士都在，大家都知道你带回了一个人类，长老们默许你照顾他，可不代表就能容忍他的人类身份。”

王默因为刚刚进食过而血红的瞳孔中有红光闪烁，她一下子握紧了双手，那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她体内汹涌的火焰之力向她面前相伴多年的战友，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我会给他选择。”

无论是选择转换，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愿意给他。

亚力克有些愕然，“薇娅，即使是你……我们的法律，你忘了吗？”

王默只是站在那里，坚定地站在少年跟前，一步不移。

在她身后，虽然不懂眼前状况却明白薇娅是在维护自己的少年凝视着薇娅有些娇小的身影，血族、转换、歌者……

他如水蓝眸泛过思索，却立即蹙起了眉，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女孩，突然想到，不对，应该是他站在前面才是。

“够了，”清脆的女声响起，简同样披着沃尔图里专属黑色长袍出现在隐隐有些紧张的房间中，她轻飘飘看过她的弟弟，人类少年，最终看向薇娅，“薇娅，阿罗要见你”她停顿了一下，带着审判“和你的歌者。”

王默的身躯一下子就绷紧，她弓起背，尖尖的獠牙露出，红光闪耀在眼中，是战斗的姿态。

亚力克有些震惊，“薇娅，你要为了他，和我们……”

简依旧平静，却打断了亚力克的话语，她冷冷扫过王默背后的人类，“薇娅，你知道该怎么做。”

简的唇角勾起冷笑，只是看着人类少年，赫然是烧身术发作的前兆。

“停下！简！”王默瞬间颓然，她可以不在乎，但她的歌者却无法抵挡。

她眼中光芒消失，似乎很疲惫，“我姓沃尔图里，永远。”

她转过身，“我会带他前去拜见长老。但现在，至少，让他先用点餐。”

简点了点头，看在千年作战的一份情谊上，她拉住身旁的弟弟，走出房外。

“对不起……”

王默看着不知何时站起身立在她身后挺拔如松的精致少年，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歉意席卷心头。

“我记得你，”水却浑然不在意之前吸血鬼们的对峙般，只是凝望着眼前犹如白瓷般无暇的少女，轻轻唤道，“薇娅，在我即将被水吞噬时，是你，”

他的声音无比笃定，“是你，薇娅，你救了我。”

当流水涌来，呼吸渐薄，他已放弃生的希望，意识开始模糊，他看到，一双血红的瞳孔，含着无尽欲望却混着不解的心疼与担忧。

当他昏昏沉沉陷入沉睡，身躯滚烫，几乎被病魔折磨殆尽，他还记得，那一双冰冷的手，无比轻柔地抚在他额侧，无声叹息。

当他睁开眼，看到那凌光而坐的少女，那一瞬间，他以为他来到了地狱，见到了泊尔塞福涅。

“是我。”王默恍惚应道，紧紧屏住了呼吸来避开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致命的血液气息，在她的歌者身前，她必须保持时刻绝对的理智，“你快用餐吧，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补充能量。”

他看着她，忽而笑了，顺从地坐到食物前，“薇娅，”他看着她，东西方混血的面容上缓缓舒开一个柔和的、善意的笑容，“我相信你。”

“薇娅，你说的，我都相信。”

砰！

那一瞬间，千年来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控火者在看见少年笑容地那一刻仿佛听见了自己静止胸腔内那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巨大的心跳加速声，又仿佛看见浩渺的银河从高处落下的灿烂，身躯都恍若不再受控制。

她尝试着，勾勒出一个温柔些的笑容，“那么，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血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