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在景行殿里住了两日,也觉得有些无聊,动不动便去找楚轩下棋。楚轩的棋艺是真不错,跟他对弈起来颇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
“楚轩,你身为临川的储君,我怎么见你整日却挺闲呐?”
楚轩执棋落下一子:“父君命我照顾好贵客,这几日不必做其他事,平日里也忙的。”
“原来如此。对了,为何不见你其他兄弟姐妹,鹤君大人只有你一个孩子?”
楚轩神情落寞了片刻:“是,父君这辈子只娶过一位妻子。”
“哦?鹤君倒是位专情之人。那你阿娘呢?”
楚轩一时没回复,景澜抬头看他,却见他手指微微颤动着,眼神木讷,便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楚轩?”
楚轩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抱歉,我没事,我们接着下棋!”
景澜看出他语气中的回避,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作罢。
晚上,楚轩在灯下抄写着什么,景澜便独自去院子里走走,不经意走到了一间大门虚掩的屋子前,仰头一看,上面写着“惜芷亭”几个字。
突然外面起了大风,他便走进去躲避,发现这屋里居然点着几盏灯,烛影摇曳,忽明忽暗,房梁上往下垂着很多薄纱,重重叠叠,有风涌进来,便像很多挥舞长袖的舞女,飘起层层波浪。
风吹起时,隐约现出在这重重白纱后遮掩的一副画像,画上的人在火烛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景澜走近一看,是一幅美人浣纱图,画上的女子颇有些眼熟。
他忽然想起,好像幼年时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若景澜没记错,她是仙界的落瑛神女。
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
在他年幼时,落瑛神女便在上任天帝的一纸诏令下嫁给了鹤族族长,他们成婚那日浩浩荡荡,漫天红瑛。
没过多久,神女便生了一个孩子,这时他才两千岁。而楚轩就正好比他小两千岁。
可与此同时,神女不幸仙逝的消息不胫而走。
难怪今天楚轩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景澜上仙在这里做甚?”
景澜一回头,楚轩就站在那些白纱后,看不清样子,彼时风一起,忽然见他长身玉立的模样,却又是那么孤寂。
“抱歉,不小心走进来的,不知道你娘在这里,马上便走。”
“无妨,她不会怪罪你的,她喜欢热闹。”
“那……我们便陪她一会儿?能给我讲讲她的事吗?她是我爹娘的故人。”
楚轩没有说话。
“不想讲也没关系,不过你应该也不太了解罢,毕竟她……”
“父君同我讲过她的故事,景澜上仙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楚轩走到他身边,景澜却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也没那么好奇……”
楚轩却眼瞳如墨,盯着画中的女子道:“父君说,她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可他却亲手葬送了她。”
“父君年轻时在人间历练,对一位人族女子情根深种,对天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若有违背,人神共弃。他在凡间追寻了这女子几世,直到再也找不到了,很久后才回临川,天帝却突然把落瑛神女许给了他,诏令一下,父君无奈接受了婚事,婚后却对神女十分冷漠,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父君不知她早有身孕,对她始终不闻不顾,神女终于心灰意冷,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日日服毒,到了临产终究下不了狠心,以自己的命换了自己的儿子活了下来。”
“她本是爱热闹的,忍受不了一个人的日子,也极怕黑,怕疼,怕做噩梦,可那几年,她一个人经历了所有,直到她死之前拿出信物,父君才知道落瑛神女就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女子……”
“可他居然没认出来,神女性子烈,也不肯去告诉他真相,到临死才肯服了个软。你说,两个这样倔的人,眼盲心也盲,到底还是又错过一世,是不是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