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墨溪枫,江湖上的人说他残忍无情,普通百姓说他神秘莫测,想与他同床共枕的男男女女说他姿容胜过天人,但是这凌霄阁内部的人,都说他……
混蛋至极,无耻之徒。
随便拉一个凌霄阁的弟子来问,都会是这八个字的回答。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阁主,整天不务正业,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逃出去玩,偷喝玩自家的酒又跑去偷喝别人家的酒,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还得他们的大公子——墨溪枫亲哥墨亦鹤给他去收拾残局。
他逃跑很少能被抓回来,特别喜欢跟暗卫兜圈子,甩掉暗卫后又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回来,每次都能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把玉鸾气的不轻。
所以,凌霄阁众人早就习惯了,他们都明白,自己不是在找阁主,就是在找阁主的路上。
但是墨溪枫虽说混蛋了一点,人是真的挺好的,跟凌霄阁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今天吃了这人的包子,明天蹭了那人的馒头,兴致上来了还跟弟子们过两招,所以凌霄阁的所有人,就像亲人一样相处着。
“好了,小枫,都说了一路了,先用膳吧。”到了思室,墨亦鹤宠溺的对墨溪枫笑了笑,推开了门。
墨溪枫一看一桌子的美食,瞬间将自己这几日干的种种荒唐事抛之脑后,一下子瞬移到了桌子旁,坐下来后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哥,快坐过来!今天的菜闻着好香啊!”
墨亦鹤始终不曾褪下脸上的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无奈于自家弟弟的孩子气一般,抬步走了过去。
凌霄阁众人都知道,大公子自幼身体便不好,一年四季的药从来就没停过,入了夏出屋便要打把伞,冬天更是得时刻捧着手炉,有风的天不能在外面站久,下雨时得摇着扇子,不然就闷晕过去了。
但是哪怕他是个病秧子,凌霄阁众人还是不敢怠慢他,一是因为怠慢他会被阁主打,二是因为这位大公子知书达理,学富五车,性子温婉有礼,任何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很好相处,对人很真诚温柔,是个人都喜欢他。
有时候凌霄阁众人会感慨——
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墨亦鹤会文,却没有半点武功,墨溪枫的武功修为极其可怕,却大字不识一个。
这性格也是……一个天上仙人,一个地下魔王。
可偏偏相处的特别好,一个宠弟弟,一个黏哥哥,让旁人看了会酸的兄弟情。
“哎,玉鸾,你怎么还杵着?过来吃啊。”
墨溪枫见他亲爱的哥哥坐下了,抬头一瞥,发现玉鸾还站在桌边,心下疑惑。
“我不饿!被你气饱了!”
玉鸾一想到之前因为墨溪枫偷偷跑出去,这“灭城”的屎盆子就扣了下来,心里就一肚子火,偏偏这个混蛋还不知悔改,又跑去泣仙台!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罪魁祸首墨溪枫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朝玉鸾很无赖地一笑,语气中带有几分戏虐:
“玉姐姐,你就吃一点嘛,不吃饱,哪有力气去给我收拾烂摊子啊?”
“你!你……”玉鸾气得连话都说不清了,转身就走。
墨溪枫在桌子旁笑得肚子疼。
墨亦鹤无奈地笑着,摸了摸自己混蛋弟弟的头。
“好啦,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一顿饭下来,墨溪枫觉得自己又有了出去浪的精力,于是他转头,努力摆出一副纯真无害的表情,笑着跟他哥说:
“哥,我想去演武台,跟大家玩玩,可以吗?”
墨亦鹤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里藏刀地说:“好啊,先把阁规抄三百遍再说吧。”
“三,三百遍!”
墨溪枫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几日不太平,小枫你还是不要出去为好,等过了这段时间,你要怎么玩都可以。”
墨亦鹤站起来,摸了摸墨溪枫的头。
“可,可为什么要抄阁规啊……”
墨溪枫一脸生无可恋,不死心的问道。
这一次,墨亦鹤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
这俩是亲兄弟。
他像只老狐狸一样笑了笑,捏了捏自家可爱弟弟的小脸,说话的时候跟墨溪枫一样的混蛋:“因为,三百遍,够关你一段时间了,实在不行,就抄五百遍。”
墨溪枫听后,当场石化。
他眉角一落,眼眶一红,嘴角一撇,当即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伸手紧紧地抱住墨亦鹤,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点哭腔:
“不要嘛哥哥~,五百遍,我的手会废掉的……再说了,我又不识字,你让我怎么抄啊……”
墨亦鹤对于自家弟弟的撒娇这一项本领已经见怪不怪,他丝毫没有半点动摇:
“不会写字,你就当是在画符咒,写着写着就认得了。”
墨溪枫:嗷呜~哥哥怎么这么对我!
见他一脸委屈,墨亦鹤又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笑的依然很像一只老狐狸:“乖,听话啊,早点抄完早点解脱,去铭功楼吧。”
墨溪枫一脸沮丧的走出思室,抬脚往凌霄阁藏书之处铭功楼走去。
当然,这只是表象。
某只小狐狸走出门后,像自家哥哥一样狡猾的笑了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真是亲兄弟。
墨亦鹤自然派了人跟着墨溪枫,以防止他逃跑。
但是他忘了一点,铭功楼里藏的不只是书,还有各式各样的符咒。
于是,某只小狐狸成功地在进入了铭功楼后,偷偷摸出一张传送符,然后又一次,逃走了。
等到墨亦鹤让玉鸾给他去送些点心时,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混蛋阁主,又一次跑了。
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墨溪枫待感觉双脚落地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传送符,之前他都是靠真才实干逃出去的,而且因为他对于符咒一类了解不多,又不感兴趣,所以这直接导致了一个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传送到哪了。
墨溪枫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地方似乎是某个门派里。
于是他放下心来,决心先去找一找这个倒霉仙家的酒窖在哪。
“这里装点得倒挺雅致嘛。”
墨溪枫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着,边逛边赞叹着这里的风景。
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就是这也太素了点。”墨溪枫摸了摸白墙上装饰着的木珠,摇了摇头。
“还是凌霄阁好啊~”他回忆了一遍凌霄阁的黑木朱墙,古纹帘幕,突然就感慨起来。
可能是墨溪枫满脑子只有酒的缘故,他没发现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咦,好香的酒啊~”墨溪枫突然停住脚步,闭上眼嗅了嗅,一脸沉醉。
作为一个资深酒徒,墨溪枫闭着眼,循着酒香走到了一个地方。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曲生渊”三个字镌刻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总算被小爷我找到了!”墨溪枫一脸得意,二话不说,提了提自己有点过长的衣摆,就冲了进去。
另一边,落星门正在举行新掌门继位大典。
其实按照惯例来说,得是前掌门飞升或是陨灭,这新掌门才能上任。
但如今引骁被墨溪枫重伤,半生修为已废,显然是已经不能胜任掌门之职,而刚好,前几日有一位修为相当于半神的散修投入落星门门下。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这位新来的散修就成了新掌门。
楚遗身着一身白袍,大袖上用金线绣着腾龙,装束简单却暗显身份。他看着一旁的人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大典,心中莫名有点烦。
于是他心生一计,右手偷偷摸出一张传送符,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众人自顾自的忙着,谁也没注意到这里少了个人。
楚遗虽然才来这里不过四日,却已经将这里的路摸熟了。他想着反正闲着没事,去酒窖看看,顺便带两壶酒回来。
就这么想着,他走到了“曲生渊”前,却听到了一阵破碎声。
他不禁皱起了眉,这落星门所有人现下都在为大典准备着,那这里面的人,就只有可能是外人。
楚遗眸色一冷,手中化出剑,握紧便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等看清里面的情形后,楚遗不由得愣住了。
一人坐在墙边,斜倚着墙,浑身没骨头一般靠在一旁的木柜边,那身红衣是一层不怎么厚的薄纱,雪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墨发散落着,遮住了脸庞。
那人右手执一壶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罐子往旁边一扔。往那边看,已经有了一堆碎片。
楚遗刚想质问来者身份,那人就侧过了头,看向了他。
面容比一般女子都要妖娆几分,眼神迷离,血唇微启,正迷茫地望着楚遗。
就想一只诱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
楚遗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喉咙又热又干,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人。
他发觉出自己的不对劲,连忙错开视线,却瞥到了被主人置于一旁的一把古木琵琶,色泽深沉,纹理清晰,上面的弦泛着缕缕冷光。
楚遗的瞳孔一瞬间扩大。
这是……情殇!
上古神器,琵琶情殇!
世间众人皆知,这把琵琶是认主的,几千万年来它一直是无主状态,但就在十九年前,它认了主。
那个人,就是墨溪枫。
传言他刚出生,情殇就自己弹奏起来,一直响了三日,三日后便自己出现在了墨溪枫榻边。
至此,世间人除了墨溪枫,无人能再触碰情殇。
而现在情殇在这,那就说明……
这个人是墨溪枫!
楚遗定在了原地,有些出神。
素闻墨溪枫容貌比女子还要妩媚,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散尽千金,只为一睹笑颜,如今一见,比传闻中的,还要美上几分,只这么一眼,便让他魂离了舍。
待他回过神来时,墨溪枫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两人离得很近,楚遗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慢慢的,很热,轻轻地喷在他的脖颈上,一下一下,撩动着他的心弦。
墨溪枫双颊绯红,显然是喝醉了,他伸出手,抚上楚遗的脸庞,掌心滚烫。
“走路怎的这么轻……都没个声响……你这样,很容易吓着人的,知道么……”
墨溪枫抬起头,许是觉得这人太高,抬着头说话不方便,便将另一只手放到楚遗后脑上,使劲一扣,迫使他低下头来,与自己对视。
楚遗本想转身离去,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
墨溪枫见他没动,便微微踮起脚,伏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怎么样?换个玩法?”
楚遗喉结一动,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俯身在他耳边哑声道:
“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