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挽清.
器帛匆匆回了将军府,只见僅喻和一众侍女站在门口等待,有几个不懂事的还在左顾右盼着。
“是器将军回来了。”僅喻身旁的小侍女悄悄提醒着。
僅喻本是眼神木然地望着前方,经她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下了台阶相迎。
器帛也不多说话,只是进了府。
僅喻沉了脸,服侍完她洗漱以后,便指示小侍女去问问今日宴席有何异样。
只见那小侍女匆匆来报,道:“姑姑,圣上是打算给器帛将军婚配呢。”
僅喻心中大惊,忙问道:“为将军婚配何人?”
那侍女眼中尽是喜色,开开心心地道:“是珉扬公主,听说这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可真是给将军配了一桩好姻缘。”
僅喻沉默了,紧接着又问道:“那你可知将军怎么答的?”
那侍女一听,也是很机灵,知道僅喻这样定是不满器帛这桩婚事,忙顺从道:“将军说,征战沙场,刀枪无眼,自己若有什么闪失,恐耽误公主前程,将婚事拒绝了。”
见僅喻面色有所好转,她却又绷不住嘴了,嘀咕道:“这婚事根本就是圣上一手操纵,那珉扬公主也是不情愿,还帮着器帛将军打圆场呢。”
僅喻立刻喝道:“白蘩!圣上岂容你玷污?还不快快退下。”
那侍女原唤白蘩,被僅喻这么一喝,也是恼了,心想着自己好声好气说话,僅喻脾气却阴晴不定,当下也是屏了气,黑着脸退了出去。
僅喻令旁人熄了灯,自己坐在檀木椅上,看着器帛安然熟睡。
可是谁又能安然入睡呢。
器帛翻来覆去,寢不能寐。
珉扬今日拒绝于她可是出于真心?这三年她不在,宫中发生了什么犹未可知,只希望珉扬平平安安吧。
朱雀宫里的珉扬仍是如此,年少不知愁滋味,如今知道相思愁,是寝不能眠,食不甘味,反倒是多了一层娴静和美好。
器帛拒绝于她,她便打圆场,若是器帛心系于她……
她还是要拒绝于她。
皇上的心思她看得出来,器帛战功赫赫,可皇上却恐他笼络军心,珉扬过去,就是他的一个棋子。
谁愿意当棋子?没有人愿意,珉扬更不愿意。如果器帛在宴会上同意,她仍是要拒绝的,可见器帛首先拒绝了,心底也有点空落落的。
次日清晨。
僅喻只身一人进来,服侍了器帛更衣。
为避免那些侍女怀疑,这么多年来,老将军和夫人只将器帛托付给了僅喻一个人。
僅喻看着器帛木柴棍一般的胳膊,心下心疼着,自己的小主子征战沙场,不是拎刀与人硬拼,而是依靠灵活,倒是那活在深宫里的珉扬公主,吃好睡好,长得丰腴喜人。
只见她柔声问道:“将军,昨日宴席将军可是遇到难事了?老奴尽可帮你处理。”
器帛皱眉道:“便知道瞒不过姑姑。昨日皇上亲自提到婚事,我们都是女儿家,哪能……”
僅喻顿足道:“将军可莫要再这样说了!”
说罢,四下张望一看,并无可疑人等,又回来坐到器帛身边,言语温柔道:“还有一月有余,就是上元节了,阿帛可准备好给阿爷阿娘什么了吗?”
器帛的眼神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下去,垂首道:“我有千金万金,可阿爷阿娘却不是什么爱财之人,唯今只是希望二老身体健康,我也有时间陪陪他们罢了。”
僅喻摸着她的头发:“阿帛可以向圣上告假啊,我们阿帛可是有两个身份呢。”
器帛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阿爷阿娘膝下无子,却女儿众多,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她想用哪个姐姐的名讳,只需经过姐姐们的同意便是。
器帛看着僅喻笑了。
像个孩子。
僅喻这才又柔声说起刚才的事:“宴席上的婚事,阿帛切莫不可答应。”
器帛亲亲她的脸颊,点头道:“我知道姑姑是为我好,一切尽可听姑姑的。”
僅喻帮器帛整好衣衫,便径自走出了门,到廊边欣赏寥寥开起的菊花了。
白蘩弓着身子服侍在她身旁,忽听得僅喻道:“你去看看珉扬公主的动向。”
都说珉扬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妹,可如今突然说要婚配,即便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他也会有不舍之心吧。可如今圣上如此决断,必是有原因的。而君王的决断,很可能要有人为此送命。
白蘩见珉扬眉头紧蹙,赶忙应了声是,急匆匆地去了。
“采薇,你可知……”珉扬皱着眉头,二指在太阳穴上反复按揉。
本欲问出的话突然间止住了。
采薇间珉扬欲言又止,便上前道:“公主,可是有要事?”说着便要令人全都退出去,只见珉扬扶额汗颜:“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妨事的。”
采薇识眼色,见珉扬心情烦躁,便低着头退出去了。
不料撞见了白蘩。
白蘩低着头,正卧在门边拿着块抹布,在地上来回擦拭,听见采薇开门的声音,忙退到一边去。
“怎么只擦门边的一块地?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就在擦这里,现在怎么还在擦这儿?”采薇厉声问道。
白蘩心中天人交战,但平时也机灵的很,于是迅速答道:“奴婢见这里的地面比较脏,想来是门口经常有人通过所以灰尘比较多,所以奴婢想着多擦擦这里。”
采薇闭了闭眼。
“你主子是谁?”
白蘩回答如流水:“在朱雀宫的都是孝敬公主的人,主子自然是珉扬公主了。”
采薇心里惊涛骇浪,那群偷懒的小侍婢,把贼人放进来了都毫无察觉,心中暗暗怪自己平时太纵容他们偷懒。
采薇眉毛一挑:“公主手底下的人都是由我一一挑选登记在册的,有几人,干什么活儿,我还会不知道?”
采薇一席话让白蘩愣住了。
她伏在地上,呜咽道:“采薇姑姑,我前几日只是生了病告了几天假,姑姑怎的就将我忘记了?”
采薇蹙眉:“到了公主那里,自有分说。”
白蘩泪珠儿涟涟道:“那是,公主是圣人,眼明心清。”
白蘩说话说的巧妙,夸公主眼明心清之时其实在暗指采薇眼盲心瞎,却有公主的身份压着,采薇只得抽了抽嘴角,赞道:“果真厉害。”
白蘩伏在地上,嘴角暗自勾起了一抹笑,没有再说话。
僅喻派给她的活儿,是僅喻信任她,那她怎么能不好好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