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没了耐心,骤然抬起眼,直视女人的双眼,毫不怜惜地强力压制了对方的精神,那打了鸡血一样喋喋不休的妇女双眼立竿见影的迷茫了,不到片刻,她就翻着白眼,一头栽下去了。
赵云澜这样,我去ICU看一下那个更倒霉的。
他目光方才扫过来,沈巍就会意地点点头:
沈巍我们去处理另一个受害者。
赵云澜春风拂面地对沈巍笑了笑,然后转头变脸,分给了郭长城一张凶神恶煞的:
赵云澜你去,打电话让祝红跟上级领导沟通一下,麻烦他们快点审批,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全权处理这件事——别磨磨蹭蹭,看你磨蹭就想踹你屁股,快点!
医院走廊里,趁四下无人时,你终于揪住了空,一把抱住沈巍的胳膊,恨不得能直接隔着大衣在他胳膊上咬一口。脸还没来得及贴上去,沈巍就一巴掌抵住了
沈巍别胡闹。
忙往后退了一步,那神态动作,都让人怀疑,要是给他穿一身长袍,他就要拢袖低头,来一句“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了。
元悦嘁,老沈头,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您这思想就不能开放点?
沈巍你以前……
沈巍本来想问以前和别的男友也是这样举止亲密吗,话说了一半,觉得又不太妥,硬生生咽了肚子里,暗自憋了一股气。
元悦以前?以前怎么了?
沈巍没什么。
这语气里的别扭意味实在有点明显,你也搞不懂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难不成就因为叫了他句老沈头?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个因素了,上前轻轻拉住沈巍的衣角:
元悦干嘛呀走那么快,你家老太婆腿脚不好都跟不上了。
沈老头没给他家老太婆面子,轻轻挣了一下,不过速度倒是放慢了许多。
终于赶在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之前,祝红到了医院楼下小餐馆,并送来了经过审批的协调授权书。餐馆规模不大,还没赶上饭点,里面显得有点冷清。四个围着一张小桌子,每人面前都有个装着残羹的餐盘,除了郭长城还在和那碗热汤面做斗争,剩下三人早就吃好了正天南海北聊着天。
祝红看到沈巍时明显停顿了下,沈巍当然感觉到了她迟疑的目光,立刻善解人意地说:
沈巍我们先回避一下。
赵云澜不用不用,
赵云澜拦住沈巍,掐灭烟头,转头问了句祝红:
赵云澜吃了吗?要不要坐下来吃点?
见祝红摇摇头,他又说:
赵云澜这里没外人,直接说就成。
祝红可是,赵处,咱们内部规定……
赵云澜内部规定是说行动过程中避免外人目击或参与,沈教授又不是外人。
沈巍呆了呆,一瞬间还以为赵云澜要把自己的身份抖出来,结果就听见赵云澜对祝红压低了声音说:
赵云澜沈教授是……我们特调处新来的特别顾问,对,特别顾问。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呆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让人措手不及。祝红大眼珠子转了一圈,说:
祝红那边分局的人现在都已经撤了,刚才在外面碰见小李,还跟我说回头要请咱们吃饭呢,反正现在这案子已经彻底归咱们了,你说怎么办吧。
赵云澜你给他们打电话,让刑侦科那帮人一会儿都给我过来,尤其是林静,昨天晚上他一个皮糙肉厚大老爷们儿竟然好意思先开溜,今天我必定得让他知道,脱离群众的下场是什么。
祝红“哦”了一声,转身给光明路4号刑侦科的众人发了短信,抽了空,她挪到你身边,瞟了一眼沈巍:
祝红你什么时候把他拿下的,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你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元悦这两天光顾着谈恋爱,都忘记找你了,你那怎么样,我看赵云澜刚不是还关心你呢吗?
祝红他那也叫关心?别提了,就前两天他喝多来着,我借着机会去他家给他做了锅粥,除此之外,什么进展都没有。
元月鼓着腮帮子,不由怀疑起了祝红那万年垃圾的厨艺:
元悦粥?你确定你做的不是一锅耗子药?
祝红去,人家最近厨艺突飞猛进……算了,我觉得这不是做几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再说吧。
特调处众人一窝蜂地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医院,还没喘口气就被赵云澜大爷一样地坐着、动都不动一下地指挥得团团转:
赵云澜老楚,你去楼顶布两层‘网’,单向,能进不能出,以防他跑了,小郭跟着,看明白了回去交份学习报告给我,祝红去把住院部所有门窗全部上‘监控铃’,然后把这里的空间隔开,设成你的领域,别让闲杂人等误闯在,做得漂亮点,别留下痕迹,大庆去帮忙。至于林静……
赵云澜从兜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林静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林静说:
赵云澜这里面装的是从一个受害人身上弄下来的怨咒,你的任务就是,等一会天黑了,出去把药瓶里的怨咒捏碎,把厉鬼招进祝红的领域里。
林静默默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小药瓶,意识到自己成了专用拉仇恨的血牛,顿时用一种主持葬礼一样沉痛的口吻指责说:
林静你坑我。
赵云澜是啊,怎么样?
林静抬眼四望,发现只有黑猫奸佞的冷笑和他人毫无同情心的漠然,一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
沈巍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赵云澜下面有家咖啡馆,要不你带你家那女……同事坐一会。
赵云澜硬生生把‘女鬼’俩字吞了回去,换了个替代词,如今斩魂使依旧借用着人类身份,那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理由,他何必硬脱人家马甲?
沈巍她已经去买咖啡了,这么着,你在这坐镇,我去替你守住生门,万一有变,我也能支援一下。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顿时一阵静默。
祝红看着沈巍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连楚恕之也若有所思,问:
楚恕之沈老师怎么知道我的两层‘网’要布什么阵?
沈巍双层四门八卦阵,有进无出生死门’,我方才看赵处点的几个监控的方位就明白了——只是如果厉鬼怨气太过浓重,临时布下的‘网’可能会被他撑破,到时候一旦生门变死门,会不易控制,我看住镇眼,可以以防万一。
他说完,冲在场的人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一次祝红和楚恕之一起转向赵云澜,黑猫大庆扒在了窗口,过了片刻,它看见沈巍走出了医院大楼,准确无比地站在了那个“点”上,甚至仿佛早就预料到它会从上面观察,还抬起头来对它笑了一下。
大庆高手。
祝红赵处,这位沈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祝红压低了声音,眉头夹得死紧:
祝红我就觉得奇怪——第一次轮回晷出现的时候就有他,第二次山河锥我们又那么巧地和他在大雪山相遇,龙城这么大,我连我邻居都认不全,哪会有那么多巧遇?你不觉得太刻意了吗?你……
赵云澜关于四圣,这里面确实有些原因。
赵云澜顿了顿,想着女人总是比较细心,想得也多,沈巍这么一个人,忽然就被他带进了他们的小圈子,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大概是让她不安了。他解释了一句:
赵云澜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祝红却似乎还想在说什么,大庆却已经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几步远以外的地方回头冲她“喵”了一声,祝红只好深吸一口气,垂下眼,一言不发地跟上了大庆。
楚恕之兴奋地带着郭长城走了,摩拳擦掌地在心里决定,要把这次的网布置得好看一点——省得在行家面前露了怯。
且说元月买了两提咖啡回来,在楼下时刚巧错过了沈巍,直接奔上了楼顶,寻了一圈只看见楚恕之和郭长城,送了两杯咖啡出去,又下到六楼,结果也没看到,
元悦哎?我们家沈教授去哪了,我都找了一圈了?
赵云澜回头接过咖啡:
赵云澜沈巍?在楼下啊,你不是刚上来吗,没看见?
元悦没有啊,那我下楼找他去。
刚刚想走,周遭的氛围变了,窗口吹来的风里带了某种特别的气味:粘腻、潮湿,不臭,但是混杂了泥土和血水的腥味,其中还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
赵云澜先别走!
赵云澜你先在这待会,怨灵已经来了。
那股特别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东北角上林静面无表情的拧开了手里的小药瓶,一股污浊的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越长越大,舒展开像一个怪物,冲天吼叫,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骤然阴沉。
远处的风声里传来一声大吼,林静双手合十,默诵了一声佛号,而后翻身跳到了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枯木上,一团巨大的黑气就像炮弹一样扑向了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整整齐齐的地砖当场被打碎,碎石头砸起三尺来高,裹挟着腥风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影,立起来足有四五米高,只有上半截,腿部往下露着骨头,黑乎乎的血,一路走一路滴汤,掉在地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动静,连石头都能给烧化了。
林静这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林静苦笑了一声,脚下却不迟疑,纵身扒上了二楼的窗户,他就像个大蜘蛛,赤手空拳地在医院大楼外面扒着石头缝和突出来的窗台往上爬,愣是比直升电梯还快,后面的黑影跟着穷追不舍。一路爬到了六楼,对站在窗台附近的黑猫大喊一声:
林静接住了!
大庆像个黑乎乎的肉球蹿出去,一时间挂在角落里的六个铃铛同时响了起来,女人的轻叱声响起,一条巨蟒猝不及防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蛇信一卷,就把一团黑气吞进了嘴里。
元悦我的妈呀!
元月猝不及防一偏头,刚巧看见了祝红的真身。你和祝红的关系是比较好,也确实知道特调处里的都不是常人,但是从来没想过祝红会是一条……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