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魂刀破空而来,切断了轮回晷源源不断的吸取之术,地上跪着的人没了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翻倒在地。
鬼面凌空一抓,在沈巍踏入档案室的一瞬间将轮回晷重新收回掌中,他心满意足的勾唇,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还差那么点没有收回,但也够用了。
祝红呆若木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沈巍赵云澜二人,舔了一下唇角,这才大着胆子跟着一起踏入档案室。
赵云澜目瞪神呆,难以置信此时瘫在地上的那个雪鬓霜鬟的老人就是你。祝红紧跟其后见此场景不禁后退两步。
祝红这……这是元月?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就……
祝红的脸上流露出惶恐的表情,那双清澈的美眸泫然欲泣,身体微微发抖,瑟缩着靠到大石碑上。
此时细若游丝的你已是满头银发、面似靴皮,唯独一模一样的穿着还证明你依旧是那个人。
赵云澜全身好像不够温度一样的颤抖,心窝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拿着刀狂刺着,一瞬间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脑海里一片空白。
赵云澜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他终于还是上前将地上那人捞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覆上你的脸庞:
赵云澜妹妹,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哥……
大滴的泪水砸在你的额头上,唤醒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元悦哥……你真的回来了……
你缓缓睁开松弛的眼皮,混浊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的沟壑滑落:
元悦混/蛋……说好了你先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祝红手捂着脸泪眼婆娑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那奄奄一息的人一眼。沈巍的手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极度克制着自己妄图大开杀戒的本性,他沉声道:
沈巍她现在太虚弱了,冥府阴气很重,不如先带她上去吧?
赵云澜抹了把泪,抄起你的膝弯:
赵云澜月儿,哥带你回家了。
祝红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四人就又回到了那间病房,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沈巍惩忿窒欲地对她说
沈巍叫罗刹回来吧,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祝红最后一面?
祝红心头一急,也管不上什么斩不斩魂使的事,一路刨根问到底
祝红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元月是要死了吗?不行,我得弄明白,要不我怎么跟她家那鸟说呀,明明我看她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出来就变这样了?
元悦哥,我好困啊……
赵云澜把怀里的人缓缓放在床上,替你盖上被子,然后坐在一边的圆凳上拉着你的手:
赵云澜先别睡,刚点的外卖还没到呢,你不是饿了吗?等一会儿吃点再睡好不好?
沈巍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你,他就那么看着,似乎只要自己盯紧了你就不会消失:
沈巍轮回晷为忘川河边三生石所化,自女娲补天后流落人间,由于其能起死回生的传说一直被人类各方势力所争夺,但从无一人能开启它的神力。
沈巍后来阴差阳错沾染了某位上神的鲜血,轮回晷的神力这才被真正打开。而正是那一次,轮回晷的部分力量却被小月以对兄长的执念困于体内,从此,轮回晷就成了她长生不死的药,也是她再不能逃脱的刑。
沈巍巧妙的将昆仑转世以某位上神一句带过,其实要是仔细想想就会知道,莫说什么上神,如今诸天神魔谁有随随便便就能开启圣器的本事?唯有大荒时期,如同女娲伏羲的先圣才有这样的本事。
沈巍顿了一下,把目光从床上移到窗外将黑的天色,眼睛里的杀意也愈发浓重:
沈巍但鬼面自从得此圣器,就一直苦于无法得到轮回晷的全部力量,所以他费尽心思设下圈套就是为了趁小月放下心中执念,意识最薄弱之际,将她体内存封力量一举收回。
祝红也就是说……其实不管鬼面出不出手,只要元月心里的执念被化解,她就会渐渐死亡对吗?
祝红仔细揣摩其中意思
祝红而这其中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死的快慢不同?
沈巍不错…
祝红靠!这什么破圣器,玩人呢!死不让人死活不让人活的,现在人家兄妹相认马上大结局团圆了还演这一出?
祝红低声骂了两句,回头看了看那边生离死别的现场,鼻头酸酸的转身出门去给子娑打电话。
沈巍后退两步,整个背都贴在墙上,再度直直的看着床上濒死之人。
要看着被自己保护了这么久的人到头来还是没留住,他总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此时你像个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心里什么牵挂都没有了,本来你蹉跎大半人生也就是为了能再看看哥哥,如今心愿达成,即使遗憾颇多到底也是死而无憾。房间里静悄悄的,沈巍默不出声,赵云澜也很是安静温柔。时间像是突然回到了数千年前的那个午后,你的哥哥正睡得酣畅,旁边的小灰鸟也安安静静,你就那么看着,享受着。略显不同的是,小灰鸟如今换成了沈巍,而躺着的人换成了你。
元悦其实我一点都不爱吃甜的,你送我的棒棒糖我一个都没拆。
你的声音很微弱,呢喃成句都要费很大力气,却听得出来那是一种许久未见的亲昵与轻松。
赵云澜眨眨自己干涩的眼:
赵云澜是吗?那哥哥下回不给你买糖了,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哥好不好?
你好像生出一点恃宠而骄的小脾气,你继续拆着曾经自己的伪装
元悦我也不喜欢看你的那些兵书,不喜欢练武,很无趣。
赵云澜哥哥一直都知道。
眼睛再度朦胧,声音断断续续变了一个度:
元悦其实我背着你还干了好多坏事,本来还担心你知道了会生气,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机会对你说了……
赵云澜那怎么行,等你好了再告诉我,哥保证不生你气好吗?
你无力地闭上眼睛,喘了两口气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
元悦帮我多照顾一下那只鸟…他不懂人情世故,又笨,别让大庆欺负了他…
赵云澜好,哥回头替你看着那只死肥猫…
元悦我这一辈子活了很长,耍过阴谋诡计、杀人如麻…也曾忍辱负重、扶倾济弱;享受过荣华富贵,也做过寻常百姓;喜欢过人、也被人喜欢过…爱过、恨过;痛过也笑过……够精彩了
你这辈子从没来有觉得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你接着自顾自忏悔:
元悦我唯独对不起你,哥,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没有保住黎国数万百姓,也没本事还天下一个河清海晏,更没有好好听你的话……
赵云澜哥哥不在乎那些,哥只在乎你开不开心,别的都不重要,你明白吗?
元悦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从黑暗里救赎,又许给我一片光明。
元悦没有月亮的夜空里,星星会更加璀璨的吧…
赵云澜傻丫头,说什么呢?
只有不远处的沈巍明白,你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的睫毛颤了颤,在头顶灯光投射下打在一片阴影,盖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子。哪怕你从未点明过,从没让他陷于两难过,哪怕你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如果世界上一切不如意都可以用一句“有缘无分”一笔带过该有多好?
耳边并没有听到沈巍的一丝回应。你想,也许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了吧。
元悦哥……
赵云澜哎,哥在呢…
小手无力地从大手里滑下去,垂在床边。
你终究还是没了气息。
赵云澜妹妹?
赵云澜含着泪笑说:
赵云澜傻丫头,累了就睡一会吧,一会哥叫你起床吃饭……
沈巍黎月……
沈巍直到自己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是哑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而刚才那一句只摆成了一个口型。
赵云澜月儿,放心地睡吧,从此这世间再没有纷纷扰扰,终究会四海升平……
赵云澜将你几近半透明的手塞回被子里重新掖好,替你擦干净脸上湿痕,努力忽视着从你身上缓缓升出的微光。
你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直到床上的被子彻底塌了下去。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你从未出现过。
赵云澜的脑子有那么一阵是空白的,因为他感觉那属于你的记忆正被一点点抽离,即使根本没有人对他消除记忆。不过只有再过一瞬那种感觉再度消失,像是刚才的都是幻觉。
“砰”的一声,病房大门被一股外力毫不怜惜地撞开,浓浓的灰雾迅势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灰雾又飞速地收起,逐渐化成了一个红衣灰发的男子,男子喘着粗气,从怀里慎重地掏出一个白瓷瓶稳稳地塞在沈巍手里。
子娑这里面有轮回晷些许圣气,求您想办法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