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周闻深本以为，张长安会把他的事大肆渲染传播出去，毕竟自己也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但张长安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回到了座位，一天什么都没发生。周闻深摸不清楚这个眼睛不大却时刻透着狡黠的女孩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琢磨着，回家路上却被截了胡。张长安站在树下挥着一捧紫荆花，这条路本就没有路灯，女孩的身形又被树阴挡去一半，若不是那手中嫣红，周闻深还注意不到她。

　　周闻深本就想找个时间问清楚，被人拿住秘密实在是让人惴惴不安，这拦路虎来得正好。只是这捧花是几个意思。

　　看着周闻深停下了脚步，张长安朝他奔来，一把将手中花束塞他怀里。这花没经修剪，也没捆好，看起来倒像是随意折的。米粒儿大小开得团团簇簇，没半点香味，只是那折断的截面渗着青树汁的香气。不抱紧，就会是一地凌乱。

　　周闻深正思忖着怎么开口。

　　面前女孩把头一低，看起来恭恭顺顺。

　　“我是来道歉的，我成绩不好，没多少钱，上不起补习班，想跟你做朋友是想让你帮我补习功课，对不起。”

　　周闻深听着这委屈巴巴的声音，并没有心软，扫了一眼她衣服鞋子，确实没有名牌，如她所言，穷光蛋一个。那自己凭什么要帮她？做朋友，就想免费补课？哪有这么好的事。

　　张长安并没有改变自己俯身的姿势，想着这人怎么还没说话，难道表达的还不够恳切吗？盯到他的鞋子，干干净净的，却也磨毛了鞋面，不知道洗刷了多少次。再联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瞬间明白了。

　　“我钱不多，但是这课不白补，一小时二十块钱，你看行吗？周老师。”说着张长安抬起了头，风把她的短发吹的微乱，刚好把眼睛露出来，月光柔和了眼中的精光，看起来温婉了不少。

　　这能赚钱的买卖送上门来，有何不可，但一想起白天她叫他修自行车的，周闻深还是忿忿不能平，脸色阴沉。

　　张长安看着这仍然不语的男孩子，从兜中掏出一张纸。

　　“我发誓不会把之前的事说出去，并且在学校依然和之前一样，互不相干，这张纸上写了誓约，若有违背，就让我这辈子考不上高中。”

　　周闻深看着她举起的右手，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买卖稳赚不赔，何必拒绝。

　　“那你什么时间需要补课？”

　　张长安知道自己计谋得逞了，花是故意不捆好，怕他丢下花就走，不听完她这席话。这番柔弱也是装出来的，这男孩成绩好，却自尊心极强，硬着来是不行的，长舒了口气。

　　“随你。”

　　周闻深想了想，周耀祖每天八点收摊，九点自己到家，十点周耀祖也该睡熟了。

　　“晚上十点，你每隔九秒敲一次门，你家里人会放心你出来吗？”

　　黑夜隐去了张长安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漠。

　　“可以，那到时候见，周老师。”

　　周闻深看着他这同学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摸了摸怀中紫荆，马上自己就能攒些钱了，挺好的。

　　从这天起，每隔几天门就会被扣响，张长安本身也不笨，一点就通。渐渐的，她问的题少，多数时候都是在絮絮叨叨，会嘲笑同学，说起叔叔阿姨，从没提起过她的家人。每次来，她都会带一些紫荆花，若是没到花开季节，她就带几茬树枝。因为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张长安戳穿，周闻深在她面前也不用去伪装什么，倒是觉得十分自在。

　　上了初三后，张长安来的次数减少了。此刻听着门外熟悉的声响，周闻深莫名涌起一阵安心。

　　张常安见周闻深打开了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和周闻深并没有很熟，初一做过一年同桌，互相却不了解。都是寡言的性子，不过因为有次月考，周闻深和她并列第一，张常安就去翻看了他的卷子，解题步骤十分详尽。从此要是有些难题，两人会一起讨论一下不同解法。直到有天，她看到周闻深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

　　亥时，九秒一叩门。

　　张常安不解也没想着刨根问底，不过周闻深发现她看到后，用手一遮。

　　不久后，班主任就把两人调开了。

　　这番奇遇让张常安想起了草稿纸上的这句话。这明显是个约定，周闻深和谁的约定就不得而知了。大胆猜一下是叩周闻深家的门，张常安白天课件去找班主任编了个理由要到了周闻深家地址。

　　真到了门前，张常安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城里还有地方如此破落，一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这门还是木头门。

　　再看了眼手中地址：秦巷口37号，门牌上是没错。再怎么说，来都来了，敲敲试试吧。

　　周闻深看着门前姑娘，这是开花季节，她并没有带紫荆前来。心中虽然奇怪，不过忘了一次也正常吧。

　　他拿了手电筒后小心合上门，和张常安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平时学习的石墩那儿，他才发现身后女孩不止没带花，她什么都没带。

　　“你干什么来了？”周闻深没了好气。

　　张常安默默跟他走到现在，虽然她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和周闻深的关系，但从他开门看到是自己没惊讶的情况来看，这个就是他和张长安的约定。不过来他带自己来这石墩这儿，也不明白周闻深要干嘛。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开门见山。

　　“我不是张长安，我是张常安，平常的常。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张长安，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我想回去。你能告诉我，张长安，你了解多少？”

　　面前少女立在黑夜中，今晚没有月亮，周闻深用手电打在墙上，照亮四周。她确实和张长安长得一摸一样，但又有着明显不同。她的眼睛更泠冽，语气更平静。不知为什么，她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周闻深觉得发根悚立，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怎么找到的我家？”

　　“问班主任要的地址。”

　　周闻深想从石墩上弹开却没有力气，张常安看着男孩，果然还是怂包，平时寡言少语的，高看他了，但还是有些信息要从他这里得到。

　　“明天是周六，你今晚必须要回家吗？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些事想问你。”

　　周闻深冷静下来，听出张常安语气里的不屑。这又让他十分恼火，周耀祖每天七点起床，他在周耀祖起床前就会离开家，周耀祖应该发现不了他一夜未归。

　　“好。”

　　拿起手电筒，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石墩，这次是张常安在前。

　　我回味起张常安说的话，这小姑娘还是有点脑子的嘛。可你不知道，事情从你研究开始，一切就已经变了。雨天将要到来泛起空气里的土腥气，让我不是很喜欢。你有多想回去，你又凭什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