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再次踏进宫门,满天的飞雪,恍如隔世。
以往他每次从战场上回来述职,都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的,大楚不可一世的战神,如今,却是以俘虏的身份回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飞雪愈飘愈急,连宫城上高琢的檐牙都已经棱角不分,渐渐掩埋了他的紧促的眉头,一头银发于这茫茫的雪色融为一体。
没想到这条宫道,竟也这般漫长。
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到了萧衡的太辰宫。看的出来,里面的人也等候他多时了。
“啊呦,将军,您可算是平安回来了,王上为了您的事啊,一直夜不能寐。”王福才瞧见他便赶紧上去笑脸相迎。
他继而向沈夜行了个礼,似乎很合时宜的摸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接着道:“将军快些进去吧,王上等候您多时了。”
沈夜瞧了他一眼,随即微微颔首道:“嗯。”
沈夜进了大殿也竟不觉得丝毫的暖和,这太辰宫还是与外头的冰寒几乎无异,萧衡这人果真是掉冰窖里了。
察觉到有人进殿,萧衡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头凝眉,看到了沈夜继而又嘴角微扬:
“爱卿啊,一别四月有余,你可算回来了。”
萧衡笑声依旧爽朗薄情,若他真有心,岂会任由他自己九死一生的逃回来而不选择出手呢?
沈夜上前几步,拱手到:“托王上的福,微臣才能平安回来。”
“既然你已经回来,那就好生养着,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征战在外,趁此机会多陪陪家眷才是。”
“至于兵马大将军之职,你不在的日子,朕已经交给公孙阳了。”
沈夜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半晌不应,见他如此失神,萧衡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怎么?朕想爱卿你不会介意吧。”
沈夜闭目良久,自己被俘,萧衡此举也无可厚非,可这也恰恰证明了他早就告诉世人,他已经放弃了沈夜。
沈夜啊沈夜,你这么多年的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良久,沈夜道:“为臣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外乎在其位谋其职。只要是为了楚国,那么谁来做这个兵马大将军都是一样的。”
“再者,高位贤能者居之,一切谨遵陛下安排。”
“嗯。”萧衡很满意的点点头,眼前的沈夜越是毕恭毕敬,越是挑不出一点错处,他便越觉得可疑。
直到王福在萧衡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的眼神骤变,看着沈夜的眼神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沈夜一惊,直视萧衡问道:“陛下,怎么了?”
“哼!”只见萧衡猛的拍案,横眉怒目道:
“沈夜你敢私养府兵,你是当朕死了吗?!”
臣子不得培植自己的军政力量,萧衡本来就疑心沈夜,奈何一直找不到错处,这一次的确是被他实打实握在手心里,私自养兵可是不小的罪名。
“微臣不知,还请王上明鉴。”
沈夜无从辩解,沈家一直位高权重,沈父怕皇家兔死狗烹,所以早早的养了府兵。
可自己早已解散的府兵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还恰恰在自己回来之后……
看来,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你应当去问问你的好妻子鹤湘云!为了救你回来,她不惜调动了你沈府私养多年的府病,如此已达暮河,你说,你要朕如何处置?”
看着萧衡气急败坏的模样,沈夜一时无言,既然证据确凿,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良久,萧衡幽幽开口:“还有墨清离也是你的人?”
闻言,沈夜脚下一滞,指尖开始不由的颤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既然萧衡这么问了,如今阿离生死未卜,他绝不能再让她成为陪葬品。
“不认识。”沈夜片刻后,波澜不惊道。
“那好,你再看看这个!”萧衡宽袖一拂,将袖中的鲛珠簪子重重的扔在他面前。
“朕听闻你早年征战之时常带着一位风尘女子,当年你大败楼兰,便寻了这枚簪子赠予她。”
“所以朕很好奇,这枚簪子怎么到了墨清离这里……”
萧衡步步试探,好像在从沈夜的眼里找到一丝的确认,奈何沈夜一直不作任何反应。
萧衡轻叹道:“那墨清离相貌音容都不错,又乖顺可人,之时朕还是不明白她那张花容玉貌的皮面下究竟藏了什么祸心?”
“她若一直尽心侍奉,富贵荣华自然少不了她的,奈何偏要自寻死路……”
萧衡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若凌迟,一刀一刀的剜着沈夜的心,他双手不住颤抖,所有的克制和清醒轰然倒塌……
他茫然的拾起地上的鲛珠簪子,托在手心里,曾经的美好,如今怎么就成了现在害人的蛊?
萧衡有备而来,自己九死一生的回来还是难逃一死,沈父早年的安排似乎是对的,皇家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哪里有什么太平将军可做?
“我将她好好放在你手中,你为什么将她打碎?”
“哈哈哈哈……狡兔死,走狗烹!”
“萧衡你记着,我沈夜此生打的每一寸战,流的每一滴血,都不是为了你萧家,我守护的也一直是楚国的百姓。”
萧衡怒不可遏,随即起身掀翻了前案,怒到:
“来人,把这个叛贼给朕押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