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雨连绵，阴云密布，笼罩着雨黎城，雨黎城已经三个月不见日光了。

神台被血染红的雨渲染了，众人围观者，这一天如果以一个众人欢愉的结局结束，雨黎城也就能重见天日。

一位白衣少年被绑在十字架上，他看着被士兵擒着的身穿红衣的女子，眼里依旧能毫不违和的露出笑容。

大雨冲刷着他的身体，白锦禾激动的心脏急剧跳动，她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高冷无情的沈以墨，唇快被她自己咬碎了。

“沈以墨，我求求你……救救他。”

她终于开口了，她终于说话了，沈以墨的手微微一颤，清冷的眸子转向了白落烟，看着她慌张，激动而又卑微的样子，心头仿佛被突然揪紧。

白锦禾啊白锦禾，一代女侠，为了他，真的就舍下高傲的身段，求人了吗？

“你就这么不想让他死？甚至豁出去你在雨黎城的身段？甚至愿意舍下身来求我？”

白锦禾那双仿佛被注入了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哪怕一丝温度，但她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她看着白洛七，即将面对世人所迷信的祭祀，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对现在的自己极其痛恨。

白洛七看着她，眼里又多了几分温柔与笑意，白锦禾是雨黎城第一女侠钟离瑶，她是知书达礼的白锦禾，可也是傲气凌云的钟离瑶，她应该像灵鸟一样，获得自由，她不能低头，不能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低头求饶。

“是不是我求你，你就能放过他？”

“看你表现如何。”

下一刻，另全场霎时静止，紧接着升起一阵阵讨论声，她跪下了，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她身上钟离瑶的那一层皮，被她生生的揭了下来，她跪下了！

“我……我求求你，救救他。”

沈以墨的手骤然紧握，他的皱起了眉头，咬着牙，看似平静的他内心翻涌着一阵滔天巨浪，很快，他不屑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沦为雨黎城笑柄的女人，他的笑，讽刺到了她骨子里。

“你表现的，不好！”

话音一落，白锦禾的心仿佛被拧成了一个绳结，她高估了这个人的善心，他没有善心，他仿佛一座冰山，没有一点温度。

“沈以墨……你……”

“这次祭祀是我安排的，白洛七也是我选出来的，我有为何因为你一句求饶，一个下跪，我就放了他？”

白锦禾紧咬牙关，她忍，她必须忍住，白洛七是她最后的依靠了，他不能出事。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雨黎城三个月不见天日，不杀了他，难以抚平人心，所以今日，他，必须死。”

白锦禾那一霎时仿佛五雷轰顶，她看着十字架上的白洛七，眼睛霎时一红，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不顾一切抓着沈以墨的衣角：“不……我求求你，你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放过他！沈以墨……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沈以墨清冷的脸上依旧散发着寒冷刺骨的气息，他定住了她，白锦禾无法动弹，说不出话，甚至眼睛都不转，可是她依旧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一动都动不了。

他拔出了剑，轻功飞上了高台之上，白锦禾看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可她此时内心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可是在外人看来，她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好似没有一点感情，这是沈以墨能留给她的，最后的尊严。

“锦禾生性单纯，你不要把她弄脏了。”

沈以墨看着他，这雨黎城最出名的三个人，莫过于他们了，曾经有人将沈以墨比作凛冬夜晚的皎月，将白洛七比作春日清晨的暖心，将钟离瑶比作拂过这世间万物的风儿。

只是后来，白洛七被抓进了暗夜阁，江湖上，也就少了一抹温暖，人心难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白洛七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可以有多高上，就能有多低贱。

“死之前的遗愿，都是关于她的，白洛七，我还是低估你了。”

白洛七转头，看着白锦禾，留给了她自己余生最后一笑，这一笑深深地印在了白锦禾心底深处，现在是，以后也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笑，出自他的真心，出自他留给她最后的温暖。今生，他白洛七不悔，他最值得高兴的，是十五年前，执意收养了那名女童。

那一剑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的胸口。白洛七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在刺入最痛的那一刻，他笑得更加温暖。

可是，纵然时间流逝的再快，也在白洛七低下头的那一刻，变得特别漫长。沈以墨紧紧的看着这个已经被自己定住，面无表情，毫无生机的白锦禾，也许这样，他才能留住白锦禾最后一丝尊严，他才能减少自己内心的痛苦，只要白锦禾看起来毫无波澜，沈以墨那一颗自私的的心，才能得到难以奢求的慰籍。

天空霎时电闪雷鸣，闪光照射在白锦禾脸上，俊美的容颜，突然浮现出了几分痛苦……他明明，定住了她啊，为什么还是感觉，她的心很痛啊，为什么啊……

沈以墨走过去，摸着她的发，良久，深邃的眸子终于埋没了他最后的坚强，他心里痛啊，明明这个女人面无表情，为什么他还是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他皱着眉头，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以后，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了。”

他解开了她的穴，白锦禾猛然起身，推开了沈以墨，不顾一切跑到了白洛七身边，紧紧抱住了尸体渐渐发冷的他，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中，这世道的无情让白锦禾看了个全，死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她们的光明，需要一个人的生命来补偿。

“洛七……醒醒……你醒来好不好……你说好的啊……你说好的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话不能不算话的……”

一霎时，耳旁仿佛又浮现了白洛七对她说过的话：“锦禾，如果你不在，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爹娘报仇，可是锦禾，你出现了，我便犹豫了，我就会担心了，我怕你会丢下我去找爹娘，所以我懦弱了，我不敢报仇了。”

“锦禾，你喜欢吃桂花糕，但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贪吃，牙会疼的。”

“我从小就应该管好你，让你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这样，或许能听见你可以乖乖巧巧的叫我一声哥哥。”

“锦禾，我允许你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可是我也是个自私的人，眼里也进不得沙子，所以你受欺负了，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让我安心安心，要不然，我就只能把你一直关在我身边了。”

“你从小就喜欢见义勇为行侠仗义，向往自由，我自然绝对的支持你，既然是支持，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就随心所欲的向灵鸟那样随心飞翔，而我呢，会帮你驱散迷雾。”

“一想到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飞出雨黎城的累赘，我就不贪生，也奇怪的不怕死了……”

白锦禾紧紧的抱着他，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白洛七这一生无欲无求的为她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而活，为了她，白洛七无怨无悔的付出了一切，他温暖了白锦禾十五年，也算是自己的一声，遇见白锦禾的时候，他七岁，她三岁。如今他二十二岁，她十八岁，一步步长大，一步步成人，走到现在，白洛七很满足了。

“白洛七……你在多活两年，我再也不逼你吃桂花糕了……你醒来……你看看我……”

沈以墨看着她，紧紧的掐着手，心里的怒意不露于表情，欢腾的人们，逐渐散去，白锦禾身上被封住的灵力也解开，这是沈以墨险些拼了命才封住的灵力。

白锦禾此时却没有任何报仇的力气，她解开了他的绳结，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肩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白洛七，我带你回家，你要早一点醒来，我很累的……”

沈以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没了他们的身影，但他也下定了决心，一定会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对他怀着滔天的恨意，也没关系。

“传我令，立刻封闭城门，无论如何，都不许让她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行。”

他不想让她离开这座城，其实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可是，他错了，他低估了白锦禾对自由的向往，城墙的高度虽然高处了她的能力范围，可是啊，她又何尝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