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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故事9:明月何时照我还

黑曜石

她站在这里,站在四十一楼的天台栏杆上,她穿着芭蕾舞鞋在这个栏杆平面上翩翩起舞,栏杆的宽度只有不到十厘米,直升机的光射灯为她聚焦,她身边的消防员,警察,父母还有看热闹的人都是她的观众。

她闭着眼睛,她旋转,她跳跃,她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她宛如一只优美的天鹅。

终于,她站定在栏杆上,她行了一个标准的谢幕礼。她张看眼睛看着周围的人,笑了一下:“下辈子我宁可成为一片叶子,哪怕只有三个月的生命,至少我自由过。”之后身子往后一仰,张开双臂,风钻进她的怀里,它呼呼的在她的耳边像是在诉说对她的思念。

周围的所有人都冲上去,他们伸着双手想要去抓住她,但是他们抓到的只有风。

那个女人瘫倒在地上,是那个女孩的母亲。

在女孩站在那里准备起舞的时候,她就站在女孩面前,她恳求女孩下来,她可以退掉女孩身上所有的课外班,可以让女孩拥有所有她的时间……

但是女孩笑了一下说:“我不信您了。”女孩被自己的母亲欺骗太多次了,什么听话就可以玩,什么上完就不上了,什么周末出去玩……都是假的!

“娜娜,你下来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再让你去了……”女人跪在地上哭着恳求娜娜下来,但是娜娜依旧笑着:“这个骗局您用了很多次了……”她的眼里有了水光,她的声音哽咽了。

一个警官干脆和她聊起了天。

警官:“你多大了。”

娜娜:“十七了。”

警官:“你喜欢什么?”

娜娜:“不知道。”

警官:“之前你有没有玩具什么的,比如娃娃。”

娜娜:“没有。我只有芭蕾舞鞋和书。”

警官:“你喜欢看书?什么书?”

娜娜:“教科书。”

警官:“你有没有朋友?”

娜娜:“没有,妈妈不让我和那些不优秀的人玩。”

警官:“那你的童年可真的是没有意思。”

娜娜:“我没童年,我只有课本和芭蕾舞鞋。”

所有人都寂静了。

看呐,真相的其中一个因素已经出来了。

警官又问:“你没有和你妈妈说过你的……梦想或者别的什么的?”

娜娜:“说了,她没听。”

警官:“你知道你妈喜欢吃什么吗?”

娜娜:“知道,她喜欢吃鸡胸肉和柠檬茶。”

警官:“你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吗?”

娜娜:“这你要问她。”

警官又问了一遍方女士,方女士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看呐,真相的另一个因素出来了。

警官:“那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娜娜:“有,但是我没有日记本。”

警官:“为什么呢?”

娜娜:“能写在本子上的话是心里话吗?”

警官:“你写了之后撕下来了?”

娜娜:“对,之后烧掉。”

警官:“你不去和你妈谈心逛商场吗?”

娜娜:“她没时间,我的时间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警官:“你有没有反抗过?”

娜娜:“反抗过。”

警官:“结果呢?”

娜娜:“她经常说我还是太闲了。反抗只会让我本不富裕的时间更加贫穷。”

警官:“你妈给你报班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娜娜:“为了她的虚荣。不是为了我的未来。”

警官:“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娜娜:“我就是一个提分机,我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她长脸而已。”

看呐,真相越来越近了。

警官看向方女士,方女士捂脸痛哭。警官知道娜娜说对了,这种父母真的是太让人恶心了。你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让他们大显身手,而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和别人的几句夸赞,如果只是为了这些,为什么要生个孩子,要毁了一个生命,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什么已经老了都是借口,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到孩子的身上,那孩子梦想要强加给谁?

人只能活一次,它不可能会等你完成领一个梦想之后,再转身投降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事业。

人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的样子和状态,河水也不再是曾经的河水。

警官:“你下来说话。”

娜娜依旧笑着,她的嘴角像是被缝到了脸上一样,她好像一直都在笑。

警官:“你爸呢?”

娜娜:“父亲在我的印象里只是名词,不是代词。”

看呐,看呐!这就是真相所在!这一切都成为了定局,早就不能改动的定局!

被控制的交往圈,支离破碎的童年,被无视掉的情感,父爱的缺失……

方女士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她手忙脚乱的安了外放,她崩溃的说:“老张,咱们女儿要跳楼了!你快回来啊!”但是电话传来的却是埋怨:“她又怎么了?是不是还是太闲了?”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结局。一切都在父母的语言暴力中成了定局。

很多家长不认为语言暴力是家暴,他们认为我是他父母,我骂他两句还不行了吗?事实上他们骂出来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句,给它放到一盆植物的边上,只要四十天那盆植物就会死亡,这是不会思考的植物,这是他们骂的一句话。

但是人会思考,他们也不可能只骂一句话。所以语言暴力比热暴力更暴力。

热暴力是肉体上的伤痛,冷暴力是精神上的裂口,一但出现绝对不可能恢复如初!

警官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选择原谅过。”

娜娜说她原谅过,但是现实让她放弃了原谅权。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栏杆之上,起舞了。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栏杆之上,放弃了。

一切都会不到最初,方女士哭晕过去之后娜娜的实体四分五裂。

跳楼死的很难看,一个跳舞的女孩子一定很爱惜自己的美貌吧,但是现在她放弃了美貌,只求一死。

想必定是经历了什么劫难吧。劫难不只是全体的,也有个人的。

人啊,总是在不经意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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