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李暻智再回想起这段往事也会感到浓浓的不安。
几乎快要把她吞没的黑暗,嚣张的雷声,不断打在她身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的雨水,都是她这辈子的伤疤。
但是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李暻智,叫作都喜至。
她被告知是都家的千金,即使都家已经在S市消失了十几年。
她改回了姓氏,却没有沿用之前的名字。
暻智二字,代表的是她最不想回首的过去。
都喜至别过头,边伯贤正微闭了双眼,撤去了一身冰冷。
闭上眼睛没有那么重戾气的边伯贤,总是给她一种少年之感。
可她知道边伯贤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她就是那个距离危险最近的女人。
后来,郑柚柚跟着黄氏夫妇离开了孤儿院,改名黄柚柚,孤女摇身一变成为了S市中颇有威望的黄家千金,黄家与陆家交好,十八岁那年,陆浔阳和黄柚柚两位名媛一起出国留学。
昏迷的都喜至在两天后被人找到,两天水米未进,高烧不退,被发现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在花费了重金住院之后,她在孤儿院的地位,更加举步维艰了。
本该在十岁那年离开孤儿院的都喜至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十五岁考上了艺校,从此开始自力更生。
她所受过的苦痛,有时候回想起来,是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
可上帝从来没有对她更好一点,即使是成了光鲜亮丽的艺人,她也是那个让国人嗤之以鼻的恶女,没有比她更不受待见的女艺人了。
有时候回想一下,都喜至会惊奇地发现,她生命里唯一的灿烂,似乎是边伯贤。
他是外人眼里最优质不过的男人,完美无可挑剔的外貌,光彩四溢的家世,运筹帷幄的能力。
但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唯一的后盾。
都喜至无法不承认的是,她的嚣张,很多时候都是来自于边伯贤,她知道,就算再不满,边伯贤也会帮她料理了她闯下的祸。
她甚至尝试变本加厉,边伯贤却每次都能处理好。
如果不是确切地感受到了边伯贤的冷漠,都喜至甚至会觉得,这男人喜欢自己。
拿起手机,芊芊细指轻敲。
“帮我查查黄柚柚和边伯贤的关系。”
黄柚柚的语气,黄柚柚的眼神,黄柚柚的话,都让她感到没来由的不舒服。
那是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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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两个小时后,边伯贤已经去了公司,都喜至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随意换了身衣服,今天一天的通告都被推掉了,难得轻松的一天。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下了楼。
边伯贤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所以偌大的别墅里没有一个仆人,这也就方便了都喜至悄悄跑出去。
想想如果让边伯贤知道了自己背着他和另一个男人见面,都喜至就觉得不寒而栗。
“世勋哥。”都喜至推开咖啡厅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男人的背影,张口叫道。
那男人一身黑衣,带着一顶帽子还挂了个口罩,初秋的天气说不上温暖却也不至于很凉,穿着一身风衣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哥你真是神经病,出个门比我还要小心。”都喜至扁嘴,自己这个走到哪里都跟着一群狗仔的人都大大咧咧地出了门,吴世勋也不知道抽的是哪门子的风。
“保险起见。”对方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保什么险啊,边伯贤把这个住宅区看得死死的,别说是狗仔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好不好。”
都喜至知道吴世勋的顾虑,他担心的当然不是自己被曝光,而是被狗仔拍到给她带来麻烦。
吴世勋闻言也不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摘了帽子和口罩。
“怎么突然查起边伯贤来了?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吴世勋手里拿着他查到的文件,却没急着递给她。
都喜至耸肩:“他做什么事我也管不着啊,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心里不舒服这件事,还是不要和别人说了。
吴世勋静默了一会,都喜至看得出他想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个薄薄的文件袋递给了她。
“黄柚柚怎么样我不知道,边伯贤,你可以放心。”喝了一口咖啡,吴世勋望着正在翻看那几张少得可怜的边伯贤和黄柚柚同框的照片的都喜至,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都喜至点点头,她看得出,黄柚柚对边伯贤的情愫不简单是真的,边伯贤对黄柚柚没兴趣也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的,她的嘴角上扬起来。
“如果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一杯咖啡喝完,吴世勋站起身,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都喜至不自知的微笑,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都喜至,七年以来一直如此。
都喜至抬起头,望着那男人离去的黑色背影。
七年之前,在她五岁到了孤儿院之后,一直都是吴叔叔照顾她,她在破屋里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是吴叔叔发现的她,在孤儿院阿姨不给她饭吃的时候,在同学把脏水泼到她身上的时候,在有人偷走了她舞鞋的时候,都是吴叔叔躲在暗处,守护着她。
直到七年前的一天,十二岁的都喜至看到一直和她竞争领舞的女生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从顶楼把花盆向她这个方向直直地砸过来的时候,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过来把她护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别怕。”
随后,都喜至颤抖着,感觉到了指尖的一片温热。
她站在那里,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她紧紧地攥着吴叔叔的胳膊不肯放手,却还是无力地感觉到,指尖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
她在孤儿院门口坐了一天,身上的血迹都无力去清洗,任那些小孩子们说她是扫把星,害死了别人,任他们把一块块石头打在她身上。
直到一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到她的面前,默默地帮她挡住了那些石块。
她抬起头,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吴叔叔……”
那是一张和吴叔叔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却正值年少,英气非常。
“不,我是你的,守护先生。”
十八岁的吴世勋在那一天进驻了都喜至的生活。
她不知道吴世勋为什么肯接替吴叔叔的任务守护她,毕竟,害死他亲生父亲的人,是她。
吴世勋是这么说的:
“我父亲,经常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