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安念卿咀嚼着那三个字似乎有很多回味的感觉，“为什么世界上有很多“为什么”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说这么多为什么，是出于什么理由，是出于一种询问还是愤怒的询问？”

　　“在很小的时候被安盛震把我在巷子路抛弃的时候，我也问过“为什么”，被他说我是野种的时候，我也曾经问过“为什么”那么多人当着刘韩丽的面也问过“为什么”，虽然都没有给我正确的答案。”

　　她嘴角上扬，“我迟早要逃出去。”

　　她站起来走向饭桌从上面拿起杯子，在里面倒了一点水，又坐回吧台，杯子在手里面缓慢的转着，拿指甲抠着杯子的杯壁。安念卿一口气把杯子里面的白开水喝掉之后像宋淮生比的一个稍等的手势。没有等宋淮生搞清楚什么回事，一溜烟的跑到了地下室。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宋淮生看到了拿着两瓶酒走过来的安念卿。

　　酒是有点重了，他连忙过去帮她拿着一瓶。宋淮生把它放到吧台上面，看着安念卿，“你这是要喝酒吗？”安念卿点头，取了开瓶器“砰”的一声，威士忌被打开了。

　　她笑着说：“既然老头子不回来，我们就应该开心点。”安念卿从未如此这么开心过，而宋淮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安念卿。

　　接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宋淮生倒了一杯，倒完之后才想起来，“啊，淮生还没有成年呢，不能喝酒的。”把宋淮生面前的杯子搁到了自己的面前，其实这也是她自己第1次喝酒，她想告诉宋淮生的是，这个家里面除了柔弱的闵氏。争强好胜，自私自利的安盛震，还有她可以保护淮生。

　　宋淮生一直抿着嘴不动声色地看着安念卿。

　　其实在初三的时候同学们毕业典礼，有同学给安念卿了一瓶鸡尾酒，他们说跟饮料一样酸酸甜甜的，安念卿也就信了，结果喝了还没有三口，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摇摇晃晃的，最后还是被司机接回去了，从那以后她也再也不碰酒了，因为就是那一回安盛震扇了自己的一耳光。

　　回到家的时候，她还是穿着非常朴素的校服。书包已经半挂在身上了，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上了楼梯，却不料安念安盛震直接出现在他她面前，自己还没有注意，不小心一个腿滑从楼梯上面直接摔了下去，这一摔直接把她摔清醒了。

　　酒精过敏。她是知道的。烟味可以让她呼吸过度，她也是知道的。

　　她就是想碰这些东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她现在都能想象出安盛震回来的表情了，惊恐不安，他似乎可能还有一点窃喜，但是如果没有宋淮生的话，他肯定会用他那家产给自己看病。

　　呵，死要钱不要脸的臭老头。

　　想着安念卿又往嘴里面灌了一些酒，似乎想来麻痹自己，她嘴里面轻声念叨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小鱼儿悠悠，乔东儿塔，方北二黄花被捞走了。他们都说不会再回来了，黄花啊也不会再盛开了…………”

　　现在是夜里的12点，古老的大钟笨拙的敲了12下。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醉意了，安念卿脱掉拖鞋，捧着那半杯酒说道：“淮生，想不想听一下我中考作文？”宋淮生看着她慢慢的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你还记得清吗？要不然去拿一下卷子？”安念卿摆了一下手，“什么嘛，中考哪有把卷子发下来的，我都背下来了。”

　　她端着酒杯在客厅的中央转圈圈，随后她一个人在独舞，安念卿声音轻飘飘的说道。

　　“那天我走过了小巷子，看到了小贩们正在买着棉花糕，我是很想吃的，所以我是在等他帮我买，他是我父亲，等他的同时我也在等他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惜他并没有。接着我看到了老旧的灯泡和老旧的电视机，我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可惜父亲并不让我带回家，他说这是低俗人玩的东西，低俗人意味深明的可不是说我。那位老爷爷已经两鬓白发，他驼着背坐在那个他守护了几十年的小摊上，手里面拿着老伴的照片，不管有人来没人来，他都会把自己过世的老板介绍给路人，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没有疯……一直在等那个可以跟他说话的人，那个可以跟他敞开心扉的人，但是他没有等到。是，他又似乎在等那个马上要放学的小孙子，或者是看着夕阳西下某个模糊的影子，是那个买菜归来的老伴，总而言之，他在等。井上春树说过一句话是，“如果你想见某一个人，你就会见到的。”

　　说完她转移了话题，摇摇晃晃的走向宋淮生，“知道吗？井上春树，我特别喜欢他。”

　　她直接端起酒瓶又摇摇晃晃的到了客厅中心，像说梦话。

　　“可是我又在等什么呢，我在等金榜题名的那一刻，我在等新春到来的那一天，我在等他给我解释的一个机会。”她扬起头咕嘟的喝了一口酒。“我还在等生命中他给我的那最后一丝温柔。每个人都在等生命中最后一次。“

　　“人人都在这个风很大的城市里徘徊着，我在等，他在等，你，又在等什么？”大厅里面一片安静。

　　安念卿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酒杯，干笑了两声，“还是真尴尬呀。”但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狼狈极了，一个人蹲在地上。

　　“他每次让我考第1名，不考第1名，他第2天就陪我吃饭，在他眼里面第1名是最重要的，他教过我一句话叫做强者生存，弱者就要被踹到最底下去，我不想当那个强者，我也不想当那个弱者。”停顿了一下，发出了小兽般的低吼声，“我只想当那个非常平凡的人，我不想再做那个，天天以为是攀着安家的实力才放肆，自以为是安念卿。”

　　安念卿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坐在吧台上的宋淮生，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其实你第一眼见到我就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吧，对，那天晚上你应该也知道我有一个过世的母亲，墙壁上面挂的是她的画像，安盛震执意要把这个画像拿走，新人换旧人了，你也可以知道我是很爱我的母亲的，自从你母亲来了之后，我是挺喜欢你妈妈的，她没有仗着自己是新人的优势来顶撞我或者是虐待我，我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

　　“我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她把自己贴在耳后的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小皮筋扎起来，“我没有任何朋友，学校也是，现在也是，我没有任何朋友，因为我是有野心的。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宋淮生不说话。

　　她用一种非常遗憾的语气说道：“你不能对我动任何的心思，你要知道对我动心思的人，刘韩丽，包括以后敢跟我动心思的人，他们都没有任何好的下场，你知不知道？”

　　提起刘韩丽，她不禁冷笑一声，”刘韩丽他太弱了，当她知道他那天把我堵在巷子里面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警告过她了，她没有听，反而做出了更蠢的做法，我揣摩他的心思是让他动摇而不是在步步逼近，我学面部心理学并不是为了拆穿你们的弱点，而是提醒你们不要离我太近了。”今天的安念卿想把心里面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她把眼泪用胳膊抹掉。

　　“曾经在网上找过一些资料，怎么样可以把一个成年人不知不觉的把他杀掉，并没有任何的痕迹，我是做过一些笔记的，我是真的想过和安念卿这个死老头同归于尽，但是我一想到在地下没有长眠的母亲，我下不去手。”她咬着手指。

　　“曾经想过制造意外火灾，让氢氧化碳流出来，让煤气味道流出来，我也曾经想过把他打晕之后埋到土地里面，让他的罪恶和树一起生根发芽，我也想过举报他，让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安念卿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样子，“你知道吗？在你们没有搬进来之前，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尚未出生的时候，女人已经被丢到井里面去了，第2天警察来的结果都是他失足掉进去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得了是动了手脚，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们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听我的。”

　　她抬起眼睛，眸子深深的盯着宋淮生，“快逃走吧，他没有厌倦你们之前。”她的手紧紧地拽着地毯。

　　说着她变成了自言自语，宋淮生看着安念卿自己和自己说话，紧皱眉头却一句话都不说。

　　大厅晚上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大厅的窗户照进来，像是安念卿一个人在独奏。她的观众只有宋淮生一个人。

　　“黄色的小南瓜马车在一切，梦结束之后它就会变得无影无踪。”这是灰姑娘中的一段话。仙度瑞拉翻译过来的本意是：灰姑娘。

　　宋淮生挽起袖子，将她掉落在地毯上的酒杯捡起来，规规矩矩的放在吧台之后，把她横抱起来，慢慢的走上楼梯，安念卿的头向后仰着，没有一点生机，感觉像死了一样，接着她嘴里面哼着一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童谣，慢慢的她没有声音了，久久的在宋淮生话里面睡过去。

　　宋淮生把她放到房间之后，帮安念卿脱掉了鞋和袜子，给她轻轻盖上了被子，坐在床旁边看着她的脸。安念卿的脸像刺娃娃一样。宋淮生在她旁边鬼使神差的低喃，“你要逃走的话，就把我一起带上吧。愿为你披荆斩棘，逃过这昏天黑夜的痛苦人间。立下血誓，用不反悔。”

　　我希望我是你的独家记忆，但是我却忘了，你是所有人的唯一。

　　看着她熟睡的脸颊，忍不住俯身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第一次。

　　夜里睡得安稳的安念卿已经神志不清了。已经忘记了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她是被一阵铃声吵起来的，安盛震给他发了信息，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儿子要去他们学校，说让照料他朋友的儿子，下一句是明天去学校好好呆着，不准把淮生带出去把他教坏，显然这是张姨告的。

　　安念卿顶着蓬松的头发看着短信，心里面一阵烦躁，股东的儿子你不自己去招待让我去招待什么？而且，跟淮生有什么事？？

　　哦……是巴结上谁了吧。

　　狗东西。

　　下周她就是高三了，安念卿的那个学校很少会考试，只有最后的评估分算他们的标准。

　　现在招一个已经高三的学生来学校是干什么？又是他们要去捐图书馆吗？

　　脑子现在有点疼。她是记得她在吧台底下喝酒了，但是她不清楚是和宋淮生说了一些什么事情，脑子好疼，她“嘶”了一声。用手捂住脑袋。

　　算着她和宋淮生正式认识，可能只有一年半。从高二开始。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确定的一点是，那天审判完之后，宋淮生回到大厅可能不是去取东西，可能是和刘韩丽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返回编辑信息发了一个句号。

　　其实安念卿完全可以不用回复的，安全无聊的点开了安盛震的主页，第1条信息让她很习以为常，因为他每次出主页里面总会出现别的女人，不是跟他的烛光晚餐，就是给他买戒指。希望闵氏可以做好出逃的准准备，在他没有厌倦之前。

　　致我们晚安的小宝贝，他手里捧的是一个女人的手，那个手感觉已经粗黄黯淡，手上带着一颗非常大的戒指，她在顺着手臂往上看，这个安盛震他的品味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看着那个女人的脸，看了一口气。恶心！

　　安盛震的想法可能还停留在封建社会，他觉得三妻四妾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喜欢就够了，而且那些女人看的上他的肯定是钱财，更多的是他的地位，那些女人没有多大的势力，但是在这些年里肯定都非常的了如指掌，但是对于闵氏安盛震的态度却非常的不同，闵氏他们家是有资产的，之前的那几位可只是小品牌。

　　她把手机关机之后盖上被子又是噩梦来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第2天，新的一天来了。

　　第二天宋淮生和往常一样比安念卿走得早，因为他肯定也收到信息了，安盛震不让他和安念卿一起出去。

　　高三来了。

　　她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