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百里红妆,琴瑟和鸣。
今日,是御史之女章雨韶出嫁的日子。
她的丈夫,便是劫后归来仍不失意气风发,时任武林盟主的傅玉书。
御史章铖早年发妻亡故,如今人到中年,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独女终于拥有了得来不易的幸福,一时感慨无限,饶是他浮沉官场多年,此刻也有些眼眶湿润。
更不用提自小跟在章雨韶身边伺候长大的柳絮,此刻看着对镜梳妆的自家小姐,也不禁以巾拭泪,说话呜呜咽咽的:“小姐,你今天真好看,柳絮从来没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儿,你在柳絮眼里,就是天仙,呜呜呜…”
旁边的喜婆也随身附和:“我做大户人家的喜婆这么多年,不夸张地说,咱们章小姐真是我老婆子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如此谪仙容貌,傅公子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你们真是天作之合呀。”
披着一身大红嫁衣的章雨韶,此刻正端坐在梳妆台前被人梳洗摆布,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甜蜜,这股甜中还泛着复杂的酸,毕竟只有她能体会,如今的幸福有多来之不易。
由于傅玉书的双亲与祖父均已不在人世,今日高堂上章铖便成了唯一的主婚人。而令章铖没想到的是,二皇子宗政世民竟也亲自到场,表示祝贺。
但很快他便明白,二皇子这是在有意拉拢自己,今日的道贺便是一场明面上的示好。二皇子的态度越明显,越说明他和大皇子的权位之争逐渐进入白热化。章铖无意站队,只能静观其变。
今日的章府热闹非常,御史嫁女,来往的宾客无数,二皇子等贵客的大驾光临,让平时低调安静的御史府一下子成了全城的焦点。
章铖不仅要调整嫁女的心情,还要应付着门庭若市的宾客往来,喜悦酸涩的同时感到些许劳累。
高堂下,自己的女儿章雨韶,被丝绒纹路的大红盖头遮住了闭月羞花的姣好面容,手握彩球的一侧。而握着彩球另一侧的女婿——今日的男主人公傅玉书,则身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刚好遮住了那撮妖冶的蓝发,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前世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只见一对新人挺拔而和美地伫立在一起,在场之人无不赞叹这是一桩妙缘。
章铖端坐在高堂上侧,虽人到中年仍不失华贵而庄重的俊雅气质,待他一挥红色的云袖示意,台下的新人也开始了梦幻般的拜堂。
“一拜天地!”
新郎和新娘一同向着堂外那片悠悠流动的青天跪下,雪白的额头轻扣于光滑的地面。
“二拜高堂!”
两人同时转身向着端坐于高堂上的章铖重头跪下。
“夫妻对拜!”
新郎和新娘面对着彼此轻轻提衣,弯腰叩首,见他们如此,那密密麻麻的来宾们纷纷拍掌庆贺。
他与她,终于是礼成了。
由于傅玉书劫后重生,逍遥谷离京城有些距离,一时不便收拾出喜房,新人的喜房依旧定在了章府,章铖便将当年自己和发妻成婚的院子浅月阁赠予了这对新人。
傅玉书没有在宴席上停留太久,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推脱了宾客的劝酒,而因为新娘子是御史的掌上明珠,因此也没人会不识趣地要闹洞房,大家都愿意把这宝贵的春宵让给这对历尽艰辛才终于苦尽甘来的新人。
夜晚的房门外,浅月阁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浅月阁屋门口,铺开到了浅月阁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喜气洋洋。
傅玉书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前,推门前,有意微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饰着装,想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自己即将与之携手一生的钟爱之人。
推门而入,傅玉书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正披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房内。思虑片刻,傅玉书小心翼翼地拿起床边的礼杖,缓缓地将章雨韶的红盖头掀起。随着盖头的掀起,傅玉书的眼中逐渐出现了惊艳之色,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章雨韶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旁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章雨韶全身散发出来的绝色光芒,看得他呼吸一窒,微微有些迷乱,不知醉人的是今夜的桂花酒,还是眼前的倾城色。
“小雨,你真美。”傅玉书想过自己会有很多情话想讲出口,到了嘴边却只剩最本能的夸赞。
“你叫我什么?”章雨韶故意发问。
“我是说,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傅玉书微微作揖。
“夫君安好。”章雨韶含羞带嗔地回望了一眼。
傅玉书沉醉于眼前自家娘子的小儿女情态,也不忍辜负今夜大好的月色,缓缓地坐下,温柔地望着眼前因害羞而面色绯红的女人,将自己冰凉的大手扶上章雨韶的面庞。
章雨韶被傅玉书的动作弄得有些紧张,不知说什么好,便随口说了一句:“夫君,夜深了。”
“夜深了,娘子。”傅玉书有意无意地应着,同时手上温柔地轻抚着章雨韶的眉眼。
“夫君,你……你做什么……”章雨韶觉得一定是傅玉书的动作,让自己心里有些发痒。问完这句,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傅玉书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娘子,刚刚你不是说夜深了吗,我们应该小声一点,不要吵着别人。”傅玉书的声音就如同他邪魅的丹凤眼,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一切都听夫君的。”章雨韶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几乎失去了一切说不的力气。
傅玉书开始凑近章雨韶的身躯,动作轻拿轻放地将她头上的发冠与珠翠解下置于一边,章雨韶的满头青丝披落下来,在微微的烛光照映下更显出楚楚动人的娇羞情态。
从饱满的额头,似水的眉眼,小巧的鼻尖,到嫣红的朱唇,傅玉书用自己极致柔情的吻包裹着眼前这个紧张得有些发颤的小女人,一场甜蜜温存过后,傅玉书起身将床帘的钩子拉下,遮盖住了内里的无限春色。
夜色朦胧,屋内春光旖旎,一室缱绻。
今夜,天上花好月圆,人间比翼双飞。
城外,云雾环绕的竹林深处。
“师父,你说,他们现在甜蜜一时,以后面对生离死别时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很难过呀?”芊芊托着腮,问着坐在自己对面淡淡酌酒的陶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陶醉饮着酒,若有所思。
“师父,我发现您对男女之情的见解特别深刻,是不是您老人家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呀?”芊芊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我……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你还小,阅历太浅,有些事情,得亲身经历过,才能懂得其中深刻。”陶醉仿佛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哦……”芊芊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等我找找有没有这方面的书籍,我这么聪明,一定一看就全明白了。”说罢,芊芊还给自己打了个响指。
陶醉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用笛子轻轻敲了敲自己这小徒弟的头,“情之一字,不是看书就能明白的。等你以后遇到了那个令你动心的男子,你自然会理解个中滋味了。”
“我知道了,师父您的意思就是看书看不明白,得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能明白。可是我怎么可能喜欢凡人嘛,凡人又没有法术,长得也没师父您好看……”芊芊认真地分析着,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对凡人动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动情往往都是不需要缘由的。等以后你遇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陶醉说完,拿起竹笛,吹奏了起来。
芊芊也不再发问,静静聆听。
天地间,仙道彰彰,竹音渺渺。
有人在月色中沉醉,有人在月光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