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裁回了出租屋,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裴江这人醉了之后,完全不像他觉得的那样。
洗漱完一点半,赶紧休息。
——
梦里,陆裁看见了一个男人,很高,肩膀很宽,腰很窄。正背对着他。
陆裁很疑惑,伸出手碰了碰他,那人回头。
woc!
陆裁吓得倒退一步。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裴江这家伙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
梦中惊醒,关了闹钟,八点了。陆裁揉了揉脑袋。
扯开被子一看,暗骂了一声。
顾不上什么,赶紧起身去了洗手间。
后脖有些疼。陆裁苦恼地揉了揉脖子后面,带上了眼镜。今天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
“小徒弟~早上好啊~昨晚还睡得好吗?”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江州就像一阵风而来,手撑在桌子上,眉角微挑,有点……贱。
陆裁整理资料,抽空问了他一句:“今天有什么任务吗?”江州坐到他的桌子上,说:“也没什么,你就,探望探望病人。”
“哦。”陆裁披上白大褂,起身就往外走。
“诶诶诶,是那个21号床,那个20床你别惹,他是裴江的病人,脾气坏得很,一家都没有什么好鸟。我呸。”
江州还在嘱托他,陆裁已经拿着表格出去了。
“感觉怎么样?”
走到病房,陆裁听到略微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
“滚!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能躺在这里等死吗?”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你们这些医生,就只会骗病人的钱!”
陆裁眼睑垂了一下,扣了扣表格上的毛糙边缘。
“我和你说,要是今天我出不了院,你就等着我告你吧!呸!庸医。”
那人还在骂骂咧咧,陆裁走进去,看到热水壶打泼在地上,开水淌了一地。
陆裁抬眼,看着例行检查的裴江和扭动着身子不愿意配合的20号床病人,皱了皱眉。
“得,又进来一个庸医。”那人看着走进来的陆裁,气不打一出来,竟笑出来,“医院里都是养废人的。”
裴江看着病人,转头看了一眼陆裁,皱了皱眉,冷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嘴放干净?我c你大爷,你算老几,敢命令我?!”那人蹬鼻子上脸,眼睛瞪得极大,像铜铃一样,让陆裁看了就恶心。
陆裁过去看了看21号床病人。
他的一切指标正常。陆裁在表格上打了个勾,身后又传来动静。
裴江闷闷的一声让陆裁飞快转身。
那人用瓷碗敲开了裴江的额角,此时正在笑嘻嘻地挑衅着裴江。
裴江额角的血滴在白大褂上。
陆裁突然笑了,他走过去,攥住那人拿着瓷碗的手,往上一扯。
“看好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一条贱命是他给你的。”陆裁嘴角扯着一抹笑,黑色的发丝扬起。裴江看到了他眼底的星星,“你的命,他可以选择给,或是不给。既然他给你了,你最好好好守着你这条命。”
那人惊恐,陆裁轻笑一声,扔开男人,瓷碗掉在地上,碎开。
“裴医生,”陆裁走在前面,“为什么任由他砸?”裴江低低地说了一声:“他都快死了,不给他爽快点?”
“什么意思?”陆裁停下脚步回头挑眉。
“他的脑里有一块血瘤,家里人不管他死活,他不愿意手术,现在在医院等死。”
“啊?”陆裁看他平淡无波的神色,皱眉,冷笑,“你的语气什么意思?是打算不救了是吗?事关人命,你也能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裴医生,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说罢,攥紧手里的表格加快速度往前走。
一条人命,被他说得这么轻贱。
裴江,你真让我失望。
——
裴江垂下眸子,看不出什么。
“嘿~我的小徒弟~”在陆裁忙的时候,江州凑过去黏住他,“什么情况啊?脸色这么不好。”
陆裁抿唇,没理他,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就告诉我呗~”陆裁烦他,就一一把事说出去了。
江州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小裁裁~可是你刚刚才把那个病人骂了,回头就帮着他教训裴江啊?啧啧啧不够义气。”
陆裁攥紧拳头,要是他知道裴江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去骂那个病人!!!
“不过,裴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地。”江州一只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接着,他看到一支笔,在陆裁的手里被折成两段。
……
厉,厉害……
“我看不懂他这个人,反正,感觉他挺真实的。”
“放弃病人就是真实吗?”陆裁冷笑,“我才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让我碰上这种人。”
“也不算的,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所以……”江州敛了笑容,“感觉他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死亡,一切都要无限接近死亡,做最坏的打算。”
“就算这样!也不能……”陆裁拍案而起。
“可是他每一个救活的病人,都很敬重他。”
“这种人也配敬重吗?”陆裁抱胸轻蔑地笑。江州看他这气愤的样子,笑开:“好了好了,不和你说这个了,你以后会知道的,等你以后知道为什么了,也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敬重他了。这会来找你,是想带你去手术室,今天43号做手术,裴江的,我带你去看。”
“……”
陆裁:我可以选择不去么?
江州:不行哦(笑眯眯)
——
陆裁千万般不愿地穿上了无菌防护服,经过层层消毒后走进了手术室。
虽然对裴江这个人打心底怀疑,不愿进有他地手术室。但当陆裁见到这个真实的,可触摸的手术室时,还是真的露出了笑容。
他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见这手术室,手术台一次?
从小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做医生啊,医生多累?每天要看那么多书,是我的话绝对不会选做医生的。”陆裁那会小,脾气很急,说了两句就上手揍他,边揍边哭:“这是我的梦想,你不能说它。”
那时候,谁懂梦想到底是什么呢?陆裁只是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和热爱,一路斩杀至此。
冰冷的手术室,冰冷的手术台,冰冷的器械,浇不灭陆裁心头的热血。
爱与不爱,难与不难,坚持与不坚持,谁又能说了算呢?
江州整理着防护服,看着陆裁的侧脸,愣了一下。
这小子,真是热爱呢。
没办法地摇了摇头。
“手术刀。”手术开始了,裴江眉头微皱,右手往后伸,左手轻捏着病人的脑袋皮层。
陆裁递给他一把手术刀。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裴江的手法,惊叹于裴江的技巧,那几刀,完全错过了致命区。
开颅手术不比别的手术,它很艰难,它需要主刀医生百分之二百的细致与耐心。
陆裁时不时看向裴江。
裴江的发丝全部藏在了防护服下,脸部的线条更加分明。
下颌紧绷,一如陆裁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他的眼神聚焦在病人的头颅中,一心一意地挑除血块,眼睛里是执着,是平静,但陆裁总觉得,藏着波涛。
这样的裴江,他第一次觉得很真实。
“他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死亡,无限接近死亡,做最坏的打算。”
脑海里响起江州的话,陆裁一愣神,陡然明白藏在裴江眼里的,是决心,是向死的决心。
缝好针后,病人进了重症监护室,护士们将病人推出去。
陆裁在防护服下的皮肤出汗淋淋。可他在手术过程中并不感觉热,只觉得很兴奋。
他敬佩裴江,他让一条濒死的生病鲜活起来,冰冷的手术室也重新有了温度。
——
“那个……对不起…”陆裁在洗手池给裴江支支吾吾地道歉,“我不该不明白事情经过就随意指责你,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差劲。”
裴江眼里有些疲惫,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Wok!这人什么态度!给他道歉了还这样一副冷淡的样子!老子没欠你钱!!!
陆裁在心里吼了一下也累了,身心俱疲的感觉第一次感觉到。
刚才兴奋没觉得,兴奋劲一过,哪里都疼。
——
“刚才很不错啊小徒弟~”江州乐哈哈,他真的是一名好老师!他这么想。
“嗯……”陆裁敷衍地说了一句,思考着什么,“裴江他……”
“不说他,扫兴扫兴,我本来也可以做这场手术的哼!”江州“生气”地说。
陆裁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个师兄给他一种他没长大的错觉……
——
“喂马意,嗯我到家了。”陆裁把背包放到沙发上,左手稍微扯开领带。
“我找到很可爱很可爱的Omega了,他的味道是香草味的,闻着就跟舒心。”
马意欠揍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一根青筋在陆裁额角爆起:“你能不和我说这种事吗?”
“哦~我忘了你是beta哈哈哈,咳咳不好意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夏仲夏什么味道的?”陆裁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倒是接得很快:“她草莓雪糕的,不是单纯的草莓,草莓还带着奶油那种味道。”
“……”
陆裁毅然地挂了电话。
马意通过万能的v信给陆裁传了一条信息:你大爷的,等死吧陆裁!
陆裁面不改色地通知他下个星期日来家里过生日。
马意:你求我我就去~
马意:得意#
陆裁:你爱来不来。
点开他的个人主页,拉黑,锁屏。
马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