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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个挺搞笑的群体,有些时候,他们宁可相信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宁可相信自己不冷静时天马行空的想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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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吧,陈。”
房门猛地被推开,也没有敲过门。陈润皱着眉头转头看向门口,克劳德挥动着马腿一样结实的黑色胳膊,拍了拍陈润的肩膀。 “老大难得高兴,好东西,你的那份” 克劳德把手里的小袋子甩给陈润两袋,其实老大叫自己给他四袋,但是老大格外喜欢他,克劳德觉得这个亚洲弱鸡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很能吸的类型,就悄悄减了量自己扣下两袋。
“谢了”陈润把白粉儿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不甚明显的歪了歪嘴角,把两袋粉揣进了衣服内侧贴身的口袋里。
“怎么不在这吸” 克劳德侧着脑袋盯着陈润瞧,陈润个字高挑,哪怕在这种白鬼扎堆的地方身高也不显得矮,听说是混血,他的五官的确硬朗大气又带了三分亚洲特色的细腻,陈润此刻坐在床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睫扫下来的阴影遮住大半眼底的部分,下面是挺翘的鼻梁和圆润小巧的鼻头,再往下是丰润的嘴唇...
一直盯着陈润的克劳德放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陈润听见了克劳德的问话,脑袋微微歪着瞥了克劳德一眼,克劳德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然后他听见陈润似乎带着笑但其实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 “在这吸?你明知道我平时不吸的,想我吸完好对我的屁股下手吗,滚回你的房间去吸粉吧,黑鬼。”
平日里他们都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克劳德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他朝空气中挥了两下拳头 “我以为你跟我是同类,我不信我会看错人”
陈润把左臂搭在床边的椅子背上 “老兄,就算我们是同类,我也是上面的那个。”
“嘿,”本来已经走向门口的克劳德似乎来了兴趣,“那或许是你还没遇见我,相信我,我会让你感觉很棒!”
“是你会那么觉得,我不会的。当然我也对你的屁股不感兴趣。” 陈润懒懒的举起垂在一边的右手,竖起中指给克劳德作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示意他赶紧带着他剩下的白粉和整日都无法安放的吊滚蛋。
克劳德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陈润堆在脸上痞痞的笑容像开春的河一样,一点一点破碎融化瓦解。
陈润面无表情的把那两袋白粉藏进了床垫底下的一片夹层里,小心珍贵的样子,若是旁人看了怕是要以为陈润是个视毒品如命的瘾君子了。
陈润放好了东西盖好床垫直起身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灰蒙蒙的窗户出神,他恍然觉得这扇被灰,油脂还有一些干涸的不知何时留下的已经发黑的血迹蒙住的窗子,似乎是这里唯一能让陈润短暂的接触到阳光的地方了。陈润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片纸巾,擦了擦窗子上的血迹,由于常年没人愿意去碰它,陈润力用的大了一些擦破了纸,手指按在了干涸的黑色痕迹上,陈润额角一跳,闭了闭眼睛任由手里的纸巾落在地上,转身一脸冷漠的去洗手。
2.
“是这样,既然罗德里格斯总警司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那就要办好” 威尔逊站在那里扫视一圈 “我觉得李警员很适合——他是天生的亚裔。”
李纯本来有点走神,听到威尔逊警官叫自己的名字于是遵循着本能点了点头。威尔逊警官正一腔热血,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得力警员刚才神游天外。李纯翻看资料,原来是总部位于内华达州的一伙贩毒组织,最近正张牙舞爪的打算把手伸向金三角地区。看来罗德里格斯总警司是打算让警局的人趁这个机会潜入贩毒组织——真他妈会想啊。李纯拿笔敲了敲厚厚的资料文件。
散会后陈默凑到了李纯边上,他们是查塔努加分警局唯二的亚裔青年。
“老大也不问问意见,” 陈默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口 “他一直那样”
“脑子不大好使的热血工作狂” 李纯没什么表情的评价着,给自己弄了杯警局特供的“白开水咖啡”,这名字是李纯取的,顾名思义,味道就像白开水一样,这甚至让李纯怀念起了家乡中国的速溶雀巢咖啡,虽然甜的几乎不起到咖啡的作用,也比白开水好。但聊胜于无,毕竟连夜探案的查塔努加可是连雀巢都没有。李纯顺手给陈默也弄了一杯。
”谢了" 陈默挑挑眉毛 “你说我也是亚裔,老大怎么不选我,真是偏心眼”
“这种任务你想去?我可以免费让给你” 李纯嘬了一口纸杯里的热咖啡,热气股股从杯子里冒出来,熏得李纯眼眶发热 他继续道 “看看你满脸的胡子和你那肤色,毒枭可不会信你是个常年混迹金三角的亚裔”
李纯捏扁了纸杯丢进垃圾桶里,高档皮鞋的矮跟在查塔努加分警局的地面上蹭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陈默看着李纯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
半个月后,李纯带上了所有的伪装。在接头处把那个倒霉又话痨的接头人干掉,李纯默默的顶了上去。好在这人本来也是在中国境内跟金三角边缘地区做些灰色交易的人,没人对他有太大的印象,一切都还算顺利,唯一不顺利的就是李纯在努力混入其中并保护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还要保护自己的屁股。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走货的时候把他压在车里上来就扒裤子的人,事出突然李纯也没反应过来,他感觉到灼热的东西已经抵在了自己大腿处才想起反抗来。远处有人用李纯听不大懂的话喊了句什么,他身后麦色皮肤的缅甸青年分了神,李纯迅速用胳膊只起上身从青年手下溜出去,然后李纯甚至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就泄愤似的把青年按在自己走货的卡车边上好一顿胖揍。之后走货,虽然对自己吹口哨图谋不轨的人依然不在少数,但偶尔会有几个那天的目击者半带调侃的说李纯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李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想出这样老土的形容词,兴许是警员骨子里的傲慢,他对待这些人得态度比较不屑一顾,这更让金三角的人们生出些想要争先拿下高岭之花的胜负欲来。
欲望无限,永远是人类最大的缺点。在金三角,它被无限放大了。
总体分为**和金钱。
李纯潜伏在金三角的这几个月里,某些时候会想,早知道金三角的爷们儿们这么饥渴,就应该让警局那边给自己的伪装弄得丑一点,省的自己每天都要为自己的屁股担忧——贩毒头子总不能是个颜狗,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就不跟自己合作。李纯嚼着一块干面包无聊的想,自己干死的那哥们长得好像也不怎么样。
3.
“陈,听说接头人也是个亚洲人。”
加西亚嘴巴里吐出股股烟雾,烟雾飘到空气中发散开来,整个不太大的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草味。陈润皱了皱鼻子,那味道很冲,感觉是香烟受了潮。就是不知道加西亚抽起来觉不觉得呛。陈润摸摸嘴巴,戒烟许久的他被这味道刺激到久违的想要来一根。他看着加西亚,他是个个子不太高的白种男人,3、40岁的外貌。若是这人换身光鲜些的衣服站在纽约街头吸烟,怕是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查塔努加的那帮警察一直在找却也摸不着头脑的所谓毒贩头目。
“直白点,加西亚” 陈润露出了一个轻松戏谑的笑容,加西亚递过来一根烟,陈润接过去放在眼前看了看,“云斯顿?我更喜欢American Spirit” 陈润咂了下嘴吧,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记忆里它的味道似的。他把烟放在了两片嘴唇中间,克顿马上很狗腿的凑上来给陈润递火,克顿这名字是加西亚取的,这个印第安裔的瘦高个子青年本名叫什么谁也记不清了,据说是加西亚觉得他像棉花一样没用又好欺负,索性给小弟改姓叫克顿(Cotton),陈润抱有很大怀疑加西亚是因为他是印第安裔才这么做的。
陈润没怎么看他,吸了一口之后就克制的把烟夹在了细长好看的手指间。他眯着眼睛长出一口气,烟雾从微张的嘴巴和鼻孔溜出。
“什么叫‘也’是,看来这趟,又是我跑了?”
加西亚看着陈润的方向没什么表情的咯咯笑了两声,这笑声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像是入秋后组织公寓后花园里那两颗破烂的老胡桃树被风吹动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又像是狂风把劣质纸牌生生吹破的声音,总归是不那么动听的。
加西亚缓缓起身踱到陈润身后,老旧的军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要不是知道这是公寓一楼,陈润几乎要担心下一秒加西亚就会在他面前掉下去,地板只留下一个窟窿眼。事实上并没有,加西亚的左手按在了陈润的肩膀上,右手抬起来掐着陈润光滑的下巴 “能者多劳嘛,我又不方便每件事亲历亲为——” 加西亚低沉破烂的嗓子发出的声音贴着陈润的耳根嗡嗡发响。
“老大,你太信任我了——总这样放我出去,不怕我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蓝眼睛的妞儿然后跟你就此告别?” 陈润半带玩笑的说着,下巴上的力道让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并非痛的忍受不了,而是这种压制性的行为让他感觉很不爽。
加西亚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又发出了勺刮破铁般的笑声 “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从金三角带回你的一生挚爱,就算那样,就算你带回了那样一个女人,我也有的是方法把你留下,至于那个婊子” 加西亚没再说下去,反而是拍了拍陈润的肩膀。
“是你的风格” 半晌,陈润才笑着评价。一直到加西亚和克顿全都消失在门口,克顿的身影在门口似乎徘徊了几秒,但还是转身关上了门,只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陈润这时才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就在那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烟草即将燃尽,有些烫手的温度灼到皮肤才勉强唤回陈润的思绪,他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熄,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也走出了房间。
一周后,陈润带着黑人哥们克劳德,如约抵达距离内达华州最近的麦卡伦国际机场,去接那位所谓混迹金三角地区的亚裔青年。当然,陈润自然是不想带着他的,这是加西亚安排的。
“你好,叫我克劳德。” 克劳德和亚裔青年握了握手,对方抬起头来让人看清楚过长头发下自己的五官。然后抿直了嘴巴,没什么情绪的说 “艾登·李”
“听说你在加拿大还呆过一阵,看来加拿大被姓李的人霸占了的新闻确有此事。”克劳德半开玩笑的说。
“政府可没有友善的给我入加拿大籍。”艾登仍旧没什么表情的接下了这个玩笑。眼神却飘飘忽忽看向了驾驶位的人,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接。
———陈润。
———李纯。
此时一年多未见的两人罕见的脑中出现了同一个想法,
-上帝,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前男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