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守在鸿宣的楼下，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开车直奔酒吧。谢禹刚关了咖啡厅的门，看到罗青蹙着眉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问他：
“今天这么早？”
“她没去上班。”罗青回话的速度快到谢禹都怀疑自己面前这个是不是假的罗青。
“我给陶蔚然打个电话。”他推开门把罗青让进酒吧，然后一边开灯一边拨通了陶蔚然的电话：
“蔚然？”他轻声问，想必现在陶蔚然是很厌恶罗青的，没准连带上他一起厌恶了。“子衿今天怎么了？”
“哦，那我知道了。你嘱咐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再见。”
谢禹挂掉电话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子衿病了。”
罗青没有说话，但谢禹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去看看她？”谢禹询问。
罗青摇摇头，“她未必想见到我。”他点燃一支烟，“最近你多和陶蔚然沟通吧，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谢禹点点头。
复工后的第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病没有好利索，郑子衿总觉得提不起精神。直到顾柒再次把她叫到办公室。
“身体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柒姐。”
“其他事呢？处理得怎么样了？”顾柒没有抬头。她是不希望郑子衿离开的，毕竟郑子衿刚一毕业就来了鸿宣，是她亲手招进来的，性格好，办事不算机灵但是很麻利……除去这些，她毕竟把郑子衿放在身边快两年，还是舍不得的。
郑子衿在进来前是猜到顾柒想要说什么的。她本来是应该提前想好措辞的，可是此时站在顾柒面前，一下子把想好的事情都忘记了，那天在谢禹的咖啡厅听到罗青说的话却连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点点头，“都处理好了。”
顾柒抬起头看着郑子衿，她本以为郑子衿还需要一些时间的。
“那就好。”她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你病刚好，今天也早点下班吧。”
“谢谢柒姐。”
“去吧。”
“回来啦？”陶蔚然从房间探出头。
整自己把高跟鞋脱掉，摆放整齐，又把外套认真挂在衣架上。
陶蔚然看着郑子衿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这个样子，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郑子衿走进浴室，想要泡个热水澡。
当热水的热气裹着纷杂的思绪氤氲在整个房间的时候，郑子衿蓦地想起好像好久没有打开过的风声。
距离那天罗青对自己摊牌已经过去两天了。风声没有再出现红色的小点，微信也没有。她打开风声，还是什么都没有。她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痒痒，手指一挠，才发现是透明的液体。她盯着指尖的泪水看了很久，终于哭出了声。
他为什么都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呢？随随便便就自己决定了什么事，真的好自私……
好歹也是成年人了。郑子衿迎着干冷的秋风这么想。
大概这座城市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模棱两可的事物，所以处于交接点的秋天就过得格外地快。冬天真的不远了，郑子衿翻翻手机上的日历，晚上还有相亲啊……
也是，爸妈也不知道罗青的事，自己也从来没和他们讲过，再加上上次相亲搞得那么不愉快，再次安排相亲是必然的吧。
鉴于上次的结果，这次相亲定在家里，是妈妈同事的孩子。双方父母打着聚会的名义把两家孩子凑在一起。
在回家之前，任凭郑子衿怎么想，也不会料想到这次相亲又会变成一场闹剧的。
“子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妈妈拉着郑子衿的手做到一个干瘦干瘦的男人旁边，“这是你刘阿姨的儿子，小张。”
“你好！”郑子衿努力赔笑，可却实在提不起兴趣。她在心里下意识地拿眼前这个男人和罗青比了数百次，衣着随便，领口有肉眼可见的污渍，身材瘦削单薄，目露精光，一边的唇角上提……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罗青穿着西装站在在楼下，靠着车门朝她挥手微笑的样子。
“妈……”郑子衿在厨房帮妈妈洗菜，“你这是从哪找的人啊？怎么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啊……”
郑妈妈回头看看客厅里聊得正欢的几个人，扭过头悄悄对郑子衿说：
“我也奇怪啊，他妈妈一直跟我说她儿子一表人才，今天看见真人，真的挺失望的。”她拍拍郑子衿的后背，“没事，不喜欢咱就拒绝，但是怎么也要把今天这顿饭坚持完，别像上次和你爸那个同学的儿子一样……”
“嗯。”
“我还没问你呢，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妈妈来家里好几次，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
“妈，是他……”
郑子衿的话还没有说完，家门就被敲响了。坐在客厅的郑爸爸起身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肥胖的女人扭着不怎么灵便的身躯就走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比她还要圆润的男人，也不管郑爸爸有没有允许他们进门。郑子衿从厨房走出来，和那个在咖啡厅被罗青扫地出门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小李……”郑爸爸试图阻拦母子二人走进客厅，但是却被横冲直撞的二人挤到一边。小李腆着大肚子挪到郑子衿面前，郑子衿都能闻到他中午吃的煮鸡蛋的味道。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正好撞进妈妈的怀里，妈妈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害怕：
“有事吗？”妈妈走到母子面前，脸色非常不好看地质问。
“我就是来帮别人看清一下你们家女儿，警告他们擦亮眼睛，不要娶这么一个浪货回去！”胖女人张嘴就是含沙射影。
“就是，在外边钓着别的男人，家里头还想找个接盘的，呸！”一口浓痰啐向手足无措的郑子衿，郑子衿下意识后退了一下，浓痰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十分刺眼。
“老郑，这是怎么回事？”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头发花白男人站起身，眼神凌厉地质问。
“老张，你听我说……”郑爸爸转身对着张爸爸，企图要解释，却再次被胖女人打断：
“说什么说？他们这一家人说话还不如放屁！放屁我们还能听个响呢！”
“就是！”小李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伸进鼻孔里，抠挖了半天，掏出来在指尖揉捏了半天，“装得人模狗样出来相亲，实际上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破鞋！”
“什么？”张妈妈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
“小刘，你不要听这母子俩在这危言耸听。”郑妈妈耐心解释，“我自己的女儿我再清楚不过了，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什么不是这样的人！”小李张开他嵌着满口黄牙的臭嘴，唾沫横飞地咆哮着，“我亲眼看到她鬼混的那个男人替她出头！”
“老郑，这……”张爸爸声色俱厉地对郑爸爸说，“这事我看还是算了……”
“就是，我们儿子可不能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张妈妈拉着小张就要走。
“可不是？”胖女人继续火上浇油，“这种女人娶回去，生出来的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哦！”
“我倒是不介意……”小张咧着那张歪嘴冲郑子衿淫笑，“见过的男人多，床上功夫肯定差不了……”郑子衿似乎看到了从他嘴角流出来的涎水。更恶心人的是，小张似乎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猥琐，干瘦的手冷不防在陷在震悚中的郑子衿的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郑子衿“啊——”地一声叫出来，倒退着撞倒墙上，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郑爸爸瞪着眼睛快步走过去在小张的脸上狠狠抽了下去：
“老郑！”张爸爸赶紧拦着，张妈妈把被一巴掌扇懵了的小张揽在怀里。
“看看，看看！”胖女人跟旁边的儿子冷笑着讥讽，“果然是一家人，女儿是贱货，当爸的是个暴力狂！”
“你给我滚出去！”郑妈妈松开怀里的女儿，指着门口的方向使劲把母子二人往外推，“滚！”
母子二人看到目的也达到了，冷笑着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你们也给我消失，立刻！”郑爸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叔叔，你可想清楚，现在除了我可没人要你那个淫荡的女儿！”小张伸出发白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用眼睛的余光一直在上下打量着郑子衿。
“啪——”郑子衿的眼眶泛着水光，在空中划过弧度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滚。”
小张捂着脸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郑子衿，不光是他，他的爸爸妈妈正在用同样的眼光看着郑子衿：
“贱人！”张妈妈扑上来就要打郑子衿，被一边的郑妈妈推开：
“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
郑子衿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坐在沙发上的。郑妈妈在一边一直在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子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这都是什么破人？！”郑爸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子衿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再跟他们两家来往就是了。”
“你爸说的对，他那个同学，几百年都见不到一次，我马上也要退休了，你不要往心里去。”郑妈妈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郑子衿，“妈知道你，想得多，又不爱给人添麻烦，这事也是爸妈太着急了。”
郑子衿扭头看看妈妈，红红的眼眶再也忍不住：“妈——”
这段日子积攒的委屈和不甘心都随着眼泪释放出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郑子衿手提包里震动了十多次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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