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心尖

陆绎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何况还是前世今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拓印在他眼前的血与泪，却不是一般的熟悉。好似这剜心之痛尽数在自己身上真实发生过，苦的他几近立不住身子。

他以一个旁观者，却又像是个亲临者。当画面里的陆绎迫于世仇，违背本心将那心尖的姑娘推开时，他自是能感受到陆绎疼到心尖淌血的心情。

他竟是这般感同身受。

可迎面却袭来阵阵轻软的风，将他嘴角的苦涩吻去。他不禁眼前一亮，像是盛满了透亮的星星。

他瞧见了一个像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姑娘生生接住了陆绎的情深与往后余生。

袁今夏。

他低低默念了几遍，却如何也不会满足。她永远都猜不到，她在陆绎心中的份量。承载了他的生命，温暖了时光，走遍他心底每一个角落。就连念起她的名字，都是一片温柔缱绻。

“林医生，您刚刚说您知晓了大人身体为何承受这般负荷的原因，可是为何？”袁今夏本在院子里等的来回渡步，隐隐只觉得心尖总燃着寥寥不灭的星火。见林菱从屋里出来，她自然哒哒哒的上去问道。

“看来你倒不是警戒区的。”林菱扫了她一眼，轻笑着问她，“怎么？你的小情郎没有告诉你？”

听到情郎二字，却是忽的涌上一脑门的炙热，她顿时羞得耳根微红，脸上都抹了些醉人的霞虹，急忙解释道，“他，他没有。我与他，只是上下级关系，您可否告诉我，大人的身体状况？”

林菱瞧她这不开窍的样子，心底了然，见她羞赧的样子，却是恍然地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罢了。”她轻叹，看着脸上逐渐漫上焦急的姑娘，开口道，“具体的情况还要等进一步的检查才能清楚，我现下大抵知道，他一直紧绷着神经，身体状况却是很差，应当是注射了某种药物，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因此有所损伤。”

袁今夏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晚陆绎注射的那柄试剂，她刚想仔细询问，却见林菱抬手点了点太阳穴，说出来的话却是差点掀翻她的意识。

“他会有失常的风险。”

“可，可是，大人好生生的人，怎么会失常？”袁今夏轻轻呢喃，眼尾漫上一抹赤红。陆绎这般人物，怎甘落这般境地？她只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顿顿的疼。她抬头问道，声音破碎，“是，是那，药物的原因吗？”

如果是，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幸，林菱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嗓音却多了一丝冷意，“我今日同你讲，只不过是不想你落得同我一般的下场，有朝一日，你若是受不住，还是尽早离开他吧。我见你唤他大人，那他在警戒区的份量不小啊。你不曾思索过，警戒区凭什么让这么多异变者替摄政组卖命？”

袁今夏的脑子里是一片嗡嗡响。她不是没想过，奈何没有亲临警戒区，至今没个答案。只是这跟大人的失常风险有甚关系？

“警戒区的依凭，就是一种能够致死的精神药剂，名为0811。所有的异变者，都要在固定的时间段接受注射，不然就会有暴毙而亡的风险。但是这种药剂，注射的多了，就会有失常的风险。只不过，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人家四十岁以后的症状，他却如此早，所用剂量应比一般多上许多。而导致他身体机能迅速下降的药剂，我猜测不过是能让他快速恢复的东西，只是其中的副作用，我倒是并不全是知晓。”

林菱的话有如一柄尖刀，抵着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肆意刺伤。

难怪，难怪，陆绎这般坚持。是害怕他会不自主的伤害自己。袁今夏忽的出离愤怒，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林菱的手，软着嗓音恳求道，“林医生，您行行好，能不能救救他？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

林菱却是毫不犹豫的轻轻推开她，开口温声道，“我为他取了弹片，也尽我所能告知你诸多，已是仁至义尽。”

她的眼底忽地多了些嘲弄，“你难道不清楚？他这般年龄，倒不至于此。若非他自己有意，怎会落得这般下场？这样的人，我救什么？不是叫我浪费时间吗？”

“您是说，大人，大人，他是自愿的？”袁今夏还保持着去握林菱的姿势，不解与心疼一时占据了她的所有情绪，一股无名火却是悄悄涌起，“可，可这是为何！”

知林菱不会回答她，她依然固执的恳求道，“林医生，大人他肯定有难言之隐！您救救他吧，哪怕是缓解也好啊！”

“...”袁今夏眼底细碎的眸光没有缘由的让林菱心底一阵动容，她轻轻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若我能救他，他自己没有生的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陆绎睁开眼的时候，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眼前白晃晃的一片，腹部隐隐约约的痛意却是悄然的提醒了他。

这不是梦。

兴许是身体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放松，铺天盖地般的无力感才席卷而来，连抬手都要费上好些力气。

他适应了一会，微微动了动手臂，才发现手臂旁趴着个睡着了的袁今夏。

小姑娘眼底泛着浓厚的青色，就连在睡着时都蹙着一双眉。

陆绎微微皱了眉，这姑娘这几天为了他肯定忙坏了，也未曾好好休息，就这般草率的趴在他床边睡了，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他刚想起身抱着小姑娘去床上睡，只是伸手触碰到她那刻，袁今夏便如受了惊一般从床边弹起。

入眼见陆绎已然醒了，她便忍不住雀跃起了一颗心。

“大人！你可醒了！”

林菱说了，陆绎刚醒那会大抵会难受一会，她便日日夜夜都守在他身旁，提着心不敢睡，困极了才会眯眯眼稍作休息，却下意识吊着七分心思在陆绎身上。

“就这么睡了不怕着凉吗？”陆绎刚出声，暗暗却被自己低哑地像被砂纸磨过的嗓音惊着了。

“大人放心！属下的身体好得紧！倒是大人，身体情况已经这般差了，竟还瞒着属下...”袁今夏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陆绎，生生带了几分委屈。

陆绎失笑，“放心，我的身体我自是清楚。”

九了未完🌸

九了后文会交代幼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