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珍重

袁今夏只觉得陆绎身子忽的紧绷，伸手便将她轻轻推开。旋即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低低的呻吟控制不住般溢出嘴角，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阵阵撕裂般的痛意有如平地惊雷，轰然而起的喧嚣似是要强行剥夺他的意识。陆绎微喘着气，勉强稳住身形，神色却弥漫上阵阵隐忍的痛意。他清楚，他终究因为袁今夏自乱了阵脚，这种精神药剂的副作用也不是他能简单概括的。

“大人....你怎么了？”袁今夏颇有些慌乱的从地上爬起，眼疾手快的接住毫无预兆倒下去的陆绎，入眼细细瞧时，他的脸上却已无了血色，额角多了些细密的冷汗。袁今夏抬手用染了些灰渍的袖子替他擦了擦，开口时带了些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大...都怪我...都怪我，拖了后腿...”

陆绎咬了咬牙，他的眼前疼得阵阵发昏，却硬生生维持着意识的清明。他是断然不敢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不然叫孑然一身的袁今夏怎么办？

好像听见她絮絮叨叨个不停，说的却是自责的话。陆绎微微睁开眼，却是轻轻的笑了。颇有些艰难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极轻，也极慢，像在哄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的错。”

是我带你来了这里，是我的错。让你受了伤，是我的错。让你卷入危险中，亦是我的错。

“...”瞧他极力压抑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手，袁今夏心尖一片酸涩，像他这样的人，却都耐不住这样的疼痛，是有多疼。她微微的哭腔里带了些坚定，“大人...属下定然会带你回去！”

话罢，袁今夏刚想扶起陆绎，却被陆绎伸手抓住。冰凉的触感令她微微一愣。

“大人？”

陆绎却是摇了摇头，他已经近乎不能视物了。似是缓了缓，才开口缓缓道，“今夏，你还记得我交给你的那柄试剂吗？”

袁今夏一愣，下意识便以为那是可以缓解的药物，她慌忙从腿上的荷包里取出把柄注射器，迅速点了点头，“我带了大人！”

陆绎松开抓住袁今夏手，有些吃力的掀起自己的袖子，对着道了一字，“来。”

似是怕她有心理负担，陆绎又补了一句，“不用犹豫，袁监使，你我心里都清楚，以我现在的状态，你很难带着我走出去。我同样，不想拖累你。”

更不想，失去意识后伤害你。

袁今夏霎时便明白了陆绎什么意思，这柄试剂，有副作用。不然他何苦解释这么多呢？

“大人！在你眼里，我袁今夏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袁今夏的眼眶染上一尾红色，他明明知道这试剂有副作用，这般义无反顾又是为了什么。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注射器，看着陆绎清隽的脸上血色全无，心间冽冽生痛。

陆绎只是没想到袁今夏会这么一问，未曾想她竟有这般多的顾虑，他只好耐下性子道，“我有自己的考量，袁监使应当也清楚，我不是冲动的人。袁监使贪不贪生，怕不怕死陆某不清楚。但陆某惜命。不用犹豫，也不必犹豫。”

陆绎看着她，他确实惜命。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还想留着命，陪着她趟过四季，惊艳余生。就算不能，他也想守着她，直至她遇到一生所托。他方才能安心，余生再无念想。

袁今夏近乎麻木，最后还是顺了陆绎的意。

陆绎陆绎，他们是否就是同一个人。

这几天，袁今夏愈发发觉，陆绎与自己幼时见到的陆绎有甚多相似之处，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幼时的陆绎，勾唇的模样就像是温暖的明冽日光，有如和风拂面。而现在的陆绎，更多的是不苟言笑，超乎常人的冷静自制。带起笑意时，却也融进了些许骇人戾气。

若真是同一个人，这般如暖玉一样的人，是经历了什么，才堪堪将自己打磨成不近人情的样子的。

他们用了接近一天半的时间才离开这片树林，被陆绎和袁今夏击杀的人不在少数。而陆绎的体力却是逐渐的跟不上消耗，他来不及喘息，是因为不想给这片林子里的敌人喘息的机会，只能尽力压抑身体的不适感。

出了林子，便是那片无人居住的破败村落，这已经是相对靠近警戒区的地方了，陆绎未曾想到，他们在这里还能遇到伏击。

对方似是料到了他们并没有多少剩余的子弹，又借着这里相对靠近警戒区，不敢将动静闹的太大，便是鼓足了劲近身肉搏。

面对一个个身手都不错的成年男子，袁今夏到底还是有些吃亏的。

她的匕首刚刚刺伤一名近身的男子，却是难防背后偷袭而来的那人，而另一边的陆绎却眼尖的抓到了这点，一脚踢翻缠身的男子，抬手果断的将手里护身的匕首投掷而去，凛冽寒光带着巧劲划破偷袭袁今夏的那人的咽喉。

许是这两天高强度的侦查，再因着身体状况，陆绎的反应力已不及最佳状态，右臂便已经被对方划了一刀。只是很快，陆绎便卸了那人的匕首，送了他一程。

而接下来的一切，却是袁今夏怎样也未料到的。

凭借出色的观察能力，袁今夏发现这些人似是故意空出了一个缺口。她旋即明白过来，这附近有狙击手。

她来不及闪躲，正想拉一个人一起垫背。却见陆绎已经到了她跟前，将她护在身后，恍然间从她腰后抽出了上官曦交给她的把柄枪，半旋身向远处开了一枪。

袁今夏下意识便想将他推的远远的，却被他死死的锢在怀里。

两声枪声几近同时响起。

袁今夏明显感受到陆绎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一手扶住陆绎，一步跨出将那靠近的男子踢退，便带着陆绎迅速后退，躲入掩体后。

“大人！”袁今夏回身去查看陆绎的情况，却见陆绎一手捂着腹部，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霎时濡湿了他的衣摆。

陆绎拧紧了眉，一时头脑发昏。他朝袁今夏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无事。

袁今夏咬了咬牙，撕下自己的衣摆便想帮他止血，却被掩体外一人突兀开口打断。

“陆绎！这是我们最后的警告！你私用试验区试剂，涉嫌叛国！摄政组已经下令，暂时撤销行动处负责人一职！现行捉拿！生死不论！”

九了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