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

 两人沉默下来，车子里也不算安静。空调呼呼地出着暖风，时不时有外面汽车的鸣笛声透过车窗钻到耳朵里。

　　“安安姐。”边伯贤又开口，“听说吴家那位少爷今天出来了。”

　　说这话时，他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边慕安，才接着笑道：“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人缘还是那么好。今天好些朋友都去为他洗尘了。”

　　边慕安一直望着车外，闻言淡淡答道：“哦。”

　　“安安姐也不用为他担心，吴家早就给他安排好了。”边伯贤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今天刚刚出来，就发帖给亲朋，三天后订婚。”

　　边慕安仍旧望着窗外：“哦。”

　　“今天奶奶让我们回去吃饭，估计就是要说这个事情。”边伯贤跟着前方的车，踩下刹车板，歪过头望着边慕安，“我先跟你说一声，以免到时候……”

　　他的话适可而止。

　　边慕安朝他笑笑：“多谢提醒。”

　　边伯贤看向前方，嘴角仍旧挂着笑，只是笑容略有些僵硬。

　　两人回到边宅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边家老宅是一栋别墅。因为曾经人丁兴旺，别墅建得非常大，前后花园也都绿树成荫，亭亭如盖。即使是在冬天，也能见到一片片绿色掩埋在厚重的雪堆下。

　　只是数十年来风云变幻，边家不复当年盛况，在偌大的别墅里家庭聚餐，也只有寥寥三人而已。

　　边家老夫人闺名边桑桑。这在当年的贵家小姐里，是个非常时尚的名字。许多年她都引以为傲。只是年纪大了之后，这样的名字难免有失稳重，所以她不太喜欢旁人提了。年至古稀的她更喜欢听别人喊她“边夫人”，或者尊称一声“老夫人”。

　　比起寥寥的用餐人，餐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

　　边伯贤一直在给边夫人夹菜：“奶奶，半个月没见，您又年轻多了。”

　　边夫人已经到了无法在意大笑会笑出一脸皱纹的年纪，笑着嗔道：“就你嘴巴甜！奶奶这个样你还能说年轻？”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奶奶。您要把这些菜全吃了呢，就更年轻了！”

　　边夫人乐呵呵的：“你啊，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还要你姐专程去接！你要能天天回来，奶奶说不定就返老还童了！”

　　边伯贤笑意盈盈地认错：“是伯贤不孝了。以后有空一定像安安姐这么乖，天天回来！”

　　说起边慕安，边夫人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刚刚还笑意盈盈的眼里，就像夹了刀子：“她乖？你要真和她一样，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边慕安一直没说话，闻言只是把脑袋压得更低。

　　“奶奶您不要说了。什么入土为安，奶奶肯定是要长命百岁的。”边伯贤又给她夹了些菜。

　　边夫人看回他，才又恢复宠溺的神色。

　　“对了，念衾，你收到吴家的请帖了吧？”边夫人话入正题。

　　边伯贤看了边慕安一眼：“收到了。”

　　边夫人同样看了边慕安一眼：“你带着阿欢一起去。”

　　边慕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边伯贤笑着答道：“奶奶，三天后正好是周末，安安姐要去看爷爷的。”

　　“订婚宴是晚上，那个老头子白天去看不是一样？”边夫人略有不悦。

　　边伯贤又道：“而且外界好多人不知道安安姐的存在，我这样贸然带着她……”

　　边夫人撇了下嘴角：“那不是正好？让他们知道我边家还有个养在深闺里的边大小姐！”“奶奶……”边伯贤带点无奈地喊她。

　　边夫人知道他要来哪套，放下筷子：“你别指望着帮她说话！”接着眼一斜，脸上怒气尽显：“边慕安，吴世勋订婚你不去谁去？你别忘了当年你父亲订婚，他的父母是怎么到我这个宅子里捣乱的！”

　　边夫人每每生气，就不再叫慕安，而是叫边慕安。

　　“奶奶，那时候安安姐还小……”

　　“你住嘴！”

　　“奶奶……”

　　“我去。”一言不发的边慕安突然放下筷子，眼眸清澈，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却依旧温柔，“奶奶，您别生气。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