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了。”言辞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自家父亲。
“辞儿回来了？”言父从书中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一脸笑容的少女，慢慢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言父嘴角的笑容就突然间消失了，“辞儿，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是谁的？”
言辞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解释：“哦，我今天去看我妈的时候，衣服被竹子挂坏了，后背上好大一条口子，还好遇见了一个男生，他把他的衣服借给了我，我才得以回来。”
言父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嗯，这样啊，辞儿，你认识那个男生吗？”
言辞想了想：“他说他叫唐子楠。”
“唐子楠？”言父扶了扶银色边框的眼镜，想了一会后，笑了起来，“哦，是他啊，那个唐家的小少爷。”
“父亲，您果然认识唐子楠，那这个唐子楠，是您的学生吗？”
“是啊，学习成绩挺好的，就是一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惜了一棵好苗子啊。”言父叹息，“劝过他很多次了，也不见他听进去。”
“这种虚度光阴的人，能有个好未来么？”
言父叹了口气，换换摇头：“算了，就那样吧。说不定等他以后哪天，突然就自己想明白了呢。”
“我讨厌虚度光阴的人。”言辞皱起眉。
“行了，辞儿，上次跟你商量让你去学校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爸爸，我觉得我还是不想去学校，我自己在家自学，效果也挺好的。”言辞想了想，“在学校人太多了，而且我以前去试听，那些老师讲得这么简单，我听着根本没什么意思。”
“那好吧，你就不去学校了，待会我就给老校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言父一向古板的脸上突然爬上了一丝笑意，“咱们辞儿，果然是最聪明的，简直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言辞也笑起来：“那是当然。爸爸，那我就先回房看书了啊？”
言父仔细地看着自己女儿的眉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等会晚饭做好了我去喊你。”
言辞一蹦一跳地离开。
只剩下故作微笑的言父独自一人在书房叹息。
他的这个女儿，天资聪慧，勤奋好学，而且乖巧懂事，长相也是一等一的，简直已经非常完美了。
只是，她却没能拥有最宝贵的那笔财富：健康。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她很有可能会离开他，去陪伴她的妈妈。
他只恨，自己学医这么多年，却不能救回亲生女儿的生命。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多陪陪她，尽量满足她的愿望而已。
“辞儿……”言父闭着眼睛低声喃喃，眼角很快流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如果，下一世我们还是父女，我宁愿你智商低，外貌丑，也不宁愿你像这辈子这样，什么都有，就缺健康。
言辞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又去把那件白色衬衫洗了，这才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发呆。
脑子里全是那个叫唐子楠的男生的身影，他阳光干净的微笑，他温柔的声音，他清爽的味道，还有他直爽的性格。
这些都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想什么呢！忘掉忘掉快忘掉！”就在她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真的成为他的女朋友的时候，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对自己说：“怎么可以呢，你怎么有资格呢，你不可能跟任何人谈恋爱，更不可能在一起的……”
言辞抿抿唇，从抽屉里翻出一份病历报告，然后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缓缓翻开。
上面，“胃癌晚期”四个醒目刺眼的大字映入眼帘。
发现这个病，是一年之前的事情。
那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她和同学一起在家里庆生。每每过生，言辞都只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顾自地坐在一旁边吃东西边看朋友们表演。可是在那个生日上，她吃东西吃到一半时，就莫名感觉反胃，冲去厕所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那个生日没有过完，她提前结束了生日，自己瞒着父亲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那一刻，她很平静，只是轻声问到：“医生，您说实话，我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缓缓摇头：“这种病的时间不确定，如果你能够积极配合治疗，最长可以活八年。反之，则……”
剩下的话医生没有说，言辞也已经明白了。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为了不让父亲发现这个事情，她放弃了治疗。
离开医院之前很潇洒地对医生说：“不管时间长短，现在我想，能活多久是多久，我不想最后几年因为在医院化疗变得难堪。也希望您可以对我父亲隐瞒这个事。”
医生点点头：“好。”
之后，她随便找了个理由休学，一直待在家里陪伴着言父，哪里都不去，生日宴也没有举行。而且她性格也变了，从之前的吵吵闹闹、动不动就发火的大小姐脾气，转变成安静听话，乖巧懂事的乖乖女脾气。
她没打算很父亲说这个事，因为她觉得，父亲没必要知道，能瞒一天是一天。
“妈妈……女儿马上就要来陪您了，可是也舍不得爸爸啊。”言辞抿抿唇，“女儿该怎么办呢？”
她就这么碎碎念着，腹部却突然一阵绞痛。很快，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晃动。
最后，她就这么活活疼昏迷过去，虚弱地趴在桌子上，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闭上，手却还不忘挡住病历。
言父现在就站在门口，泪眼朦胧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女儿。
他现在，根本不敢过去。
他怕有一天，女儿突然就像今天这么趴着，然后缓缓失去呼吸，离开自己。
言父终是忍住冲动，带上门离开。他回到厨房，将那一桌子菜全部倒掉，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书房。
许久，言辞才缓缓转醒。
她习惯性地抹了一把脸颊上的冷汗，然后扭头看向窗户。
天已经黑了。
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到书房去找父亲。
看到言父还在书桌前研究资料，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然后调整心情，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凑到言父面前，笑着问：“父亲，您还在看书呢？天都黑了，您做饭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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