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阵敲门声打乱了我的美梦。这是我近几周的第一个病人。 她双眼赤红，一看就是疲劳过度，动作僵硬，像一个木偶，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一样，一定是真的没钱也没办法了，才会来我这个小小的心理诊所吧。
“医生，救我，救救我。”她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有人控制了我的梦境。”
2.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大学专修的是心理系，毕业后和几个同学一起建了个研究室，当时年轻，还想当个什么心理专家，可是呢？十多年没成果，几个同学就都散了，那研究室也算废了，各自成家立业去了，我自己也就开了个诊所，今天是咱几个聚会的日子。
快要关门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差不多十几岁的姑娘站在门口。“请进吧。”
3.
我没想到这几周以来第一个病人是这么贫穷，收不到钱，拿什么吃饭？“你先拿着这个回去吧。”我给她开了一副氯丙嗪就让她走了。她表达不清楚，估计在崩溃边缘了，说什么创造梦境，控制梦境？幻想症吧。
我定时去聚会了，没有多管她。
4.
“害呀，都在啊，哈哈哈哈，最近怎么样？呦，老胡西装都穿上了？”我找到自己的座位，看着昔日的同学，感慨良多，和我玩的最好的老刘搭上我的肩
“喂，有老婆没有？”
“开玩笑，我能有？屌丝一个。”
“诶嘿，巧了，我也没有，老胡你呢，你当时可是班草级别的人物啊，哈哈哈。”
老胡是我们当中最杰出的一个，当时不仅门门第一，还英俊非凡，不少女生都围着他转，可惜他一心扑在心理学上，这样的人……
“我有妻女了。”
嘶——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老婆一定……”
“她死了。”又是一阵静默，没人说话
“本来就是来聚会的，别这么僵，我没事。”老胡笑着缓解气氛。
“咳咳，要不把你女儿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老胡笑着点了点头，门嘎吱一声响“父亲。”姑娘走了进来，如墨长发，浅蓝长裙，眼眸清澈。怎么这么眼熟呢？
“你不是……？”那不是我今天的病人吗！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她，她的脸一下子就青了，紧张地看着我
【别说】
她张了张嘴
“怎么了？”老胡问我“哦！哦，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我邻居家那个小翠呢，你瞧我，眼神都不好了，哈哈哈哈。”
老胡这才放心下来“我还以为她又调皮，跑出去了。”姑娘垂下眼帘，恭恭敬敬地给我们上酒，上菜。
她不是这样的吧……我心中的疑惑始终没有解开，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明明前几小时还是一副疯癫样，现在怎么变成乖乖女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老胡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有，时间不早了吧。”
5.
自从那天以后，那姑娘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但我始终担心着，早知道就不该给她乱配药。
这天晚上，我决定去一趟老胡家。“老胡，老胡开门，我是老程。”敲了差不多几分钟的门，还是没有人回应
“大晚上的，去干嘛了啊，真是。”明天再来找吧。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老胡正牵着他的女儿站在不远处
“来这干嘛？”老胡怀疑地盯着我
“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我憨笑了几声，同时也观察着老胡的女儿，他的女儿眼神空洞，嘴唇微张着，什么也不说，不动。
老胡有意遮住他女儿“要叙旧改天叙，你先回去吧。”
看着正在开锁的老胡，我陷入了沉思。
现在是凌晨两点。
不难看到，姑娘在身后颤抖。
6.
我猜她还会来找我的。
真如我所料，那天，她惊恐地来到我的诊所“我没时间了，医生，我没时间了。”我叫她坐下来慢慢说，她稳定不下来，她颤抖着“‘它’又来了，我的噩梦，不！你知道吗？和我妈妈一样，我妈妈也是这样死了的，我当时也认为她疯了，天天梦到自己被追赶……天天……性格每天都不一样，特别恐怖。”她的语言杂乱无章，我试着去听懂“我这几天也是的，我梦到有人给我注射一种药剂，或者用喷雾往我脸上喷，那感觉特别真实，那个痛楚，绝对忘不掉！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做这种梦，但每次我醒来都好好地躺在家里……”
这就奇了怪了。
“你爸爸心理学可是很棒的，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试过！但他知道了之后只是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我想让他帮我！但他禁止让我接触一切！我想吃家里储存的精神病药，他却训斥我！只是封闭我！一味地封闭我！”
难不成是这种病有什么危害性，老胡怕她为祸世间？“这样吧，你先告诉我，那个迫害你的人长什么样。”
“他……带着面具。”
“他……不想让你知道？”
“大概是吧，但有人控制我的梦境，这是真的，你相信我。”她瞟了一眼墙壁上的钟，有点着急“我要走了。”
原来已经十一点半了。
7.
半年没见面了，我只能去老胡家找他了。
不安地敲敲门“老胡？你女儿呢？”老胡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你又要干嘛？”
“跟你坦白吧，你女儿精神有问题，你知道吧，让我进去。”
“我自己可以治，用不着你！”门砰地关上了。
我傻傻地呆在门外，一抬头，发现那姑娘就在窗户那边使劲拍打着。
窗帘被拉上了。
老胡真的在救她吗？我心中浮起一个不详的念头。
8.
半夜十二点
老胡的家里果然没有人，门是半开着的，他们应该刚出去没多久。
我探入漆黑的房中，来到老胡的卧室，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干净的书桌。“研究笔记？”我拿起那个破旧的本子“九型人格……一个人同时代表九个人格！随意切换？！等等，他想干什么？”我慌张地合上本子。
他会去哪里？他能去哪里？我粗略地翻了一下研究笔记，地点……实验室？
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翻涌而来，哪来的实验室？
对！大学那段时间，我们有一个废旧的……实验室？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实验室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老胡的女儿正躺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老胡则在一旁翻着实验工具“够了！”我一把跑过去，抽了老胡一巴掌。“你疯了！用女儿做实验？你也下得去手？”
老胡愣住了“你不懂！只要我研究出了这个技术，整个科学界，整个世界都会为止惊动！我现在都快成功了，你来干什么？！”
“成功？这也叫成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就是所谓成功？”
老胡揪住我的衣领“你以为什么是成功，你以为一个个重大研究都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要想有收货，必须要牺牲！我们当年为什么失败？没有人愿意付出生命！科学研究，需要生命！我的妻子是第一代实验废品，女儿是第二代！”
根本没有梦境，梦境就是真实
他的女儿，死了。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像不曾来过人世，像做了一个梦。
“我们同学一场，谁都不容易。”老胡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推向门外，他的力气格外大，我差点招架不住“老胡……”我突然觉得意识有点飘忽。“抱歉，我只能用药麻醉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老胡把一条紫色的药剂，注射进他的身体，他那时的表情是安详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脸上挂起温柔的笑容，并且眼睛变得赤红。
这是他的面具。
我还记得毕业那天，他说想要为世界做出巨大贡献，那言语背后闪烁着血光。
我现在也像在梦中，若是有人能够改变这场梦就好了。
(回到开头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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