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离别,来得突然,让人来不急道别,但恰恰这种无声别意才果断,有些话开出口,或许,决意就不坚了。
莫崖子长叹一声,眼光缓缓扫过这竹院的一切,似要将其牢牢记在心里,烙入灵魂。
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这一去,凶多吉少,这一走,天地动荡!
他终是离去了,不敢再多看一眼,他这一刻如离乡的游子,踏上未知路途,强如他这般的存在,也不知能否一切安然。
莫崖子一步步走在有些狭窄的小路之上,这条小路被划满伤痕,满目疮痍,他看着这条小道,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不舍,这条小道的景象,是他那个小徒弟拖着紫竹归来时留下的痕迹啊!
他走得不疾不徐,有些佝偻的躯干渐渐直挺,苍老的面庞竟然慢慢泛起了光泽。
他每走一步,身体的变化就越发明显,周围的平静被打破,似天上的炸雷在轰鸣,似人间的战鼓在敲打,有些虚幻的声音越来越可闻了。
这一刻,莫崖子停下了脚步,他来到了紫竹林之中,说是林,但放眼望去望去却无边无际,一片紫意,说是海也不为过。
他抬起头,沧桑老迈已全然不见,竟然化做了中年模样,丰神玉朗,与之之前判若两人!
“砰!砰砰!”
原先的骇人之声竟是他的心脏跳动而造成的,他捂着心口处,双眼含泪,脸上布满复杂之颜,不知是疼得厉害还是怎地,他竟然跪倒在地。
“呵呵!哈哈哈……”
他喉咙哽咽着,发出一阵难以言明的笑,这笑中带着愧疚,悔恨与明悟,此时他的识海之内,一道道记忆碎片开始凝聚,化作一段段过往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他跪在地上,一手紧捂着心口,沙哑着声音自语说道:“我记起来了,哈哈哈……我记起来了!”
他癫狂着开口,仰天大笑着,旋即又埋下头,悔恨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说着一巴掌接一巴掌的狠狠扇在自己脸庞之上。
很快,原本俊郎的脸庞便被自己扇得血肉模糊,露出苍白的骨头,看起来好不瘆人!
到底是怎样的缘故才让一个修为深厚的修士变成这样?到底是怎样的缘由让他悔恨不已?
“砰!”
突然一声,只见他如离弦之箭,结结实实的撞到在一根紫竹之上,那根紫竹却没有断开,这是他强行稳住身形才能让其幸免于难的!
他开始沉默下来,双目无神,失魂落魄,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他才清醒过来。
他倚靠在那根紫竹之上,习惯性的从腰间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随后将酒葫芦朝着竹屋的方向一抛,酒壶瞬间消失不见。
他环顾着这一根根坚韧粗壮的紫竹,眼光之中浮现一抹温柔,往昔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
“这紫竹如此漂亮!你为何要折他?”
“竹子终究只是竹子罢了,就算坚硬一些却依然是凡物而已,折了就折了!”
“你!”她有些无言,见那俊俏男子玩味的盯着她,她更气恼,说道:“竹,被圣人比作正直、高洁的象征,与梅、兰、菊并称为四君子,又岂是你这种俗人能玷污的?”
“我?俗人?哈哈哈,小妹妹!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你可知道我是谁吗?儒家圣人将他比作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我想折他就折他,单单我这双手碰到他就是他几世难有的福分啊!若是给他一点机缘,成道成祖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又羞又怒,这个登徒子竟然敢叫她小妹妹!竟然还敢口出狂言,给一点机缘就能成道成祖,当真是不可理喻,她不准备和这个厚脸皮的人继续说下去,转身就走!
靠着紫竹的莫崖子回过神来,但血肉模糊的脸上却带着一模温柔笑着,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很糟糕啊!
他摇着头,苦笑着起身,看着四周茂盛高大的紫竹,心境又平和下来。
她喜欢紫竹,他便种了一片紫竹海!
“瑶儿,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还好吗?你放心,我这久去与你找你,哪怕生死道消也要将你带回我身边!”莫崖子这一刻,气势如虹,似乎身体里的某种桎梏被打破,脸上的伤势也瞬息痊愈。
他望着西边,眼神之中带着惊人的执着之意与一股强大的意志,这一刻,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无惧!
说完这句话,他猛然一跺脚,便消失不见,出现之时不知道在多少万里外了。
自他离去后,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蓦然响起,“情之一字!难懂,难明啊!”
说罢后四周显然一片死寂,那人思索片刻后没来由的说了句:“乱世才能出英杰,绝境才能逢生啊,是该变通的时候了!”
这人一脚踏下,出现时已在不知多远的那处山洞之中,若是有见识的修真者看见这一幕定然会被震惊,这一脚踏得浑然天成,与道契合,看似与神通缩地成寸一般,其实这里面的门道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还多。
这道身影出现的地方正是小乌鸦来过之处,但他却没有半点畏惧!
“哼!敢擅闯本座闭关之地,限你立刻离去,不然……”
这道身影平淡开口打断了这道声音,“啧啧啧!一代妖皇竟然落得如此境地,老夫也是替你感到羞愧啊!”
“什么妖皇?若再不离去休怪本座不客气!”山洞声音怒道。
“呦!这道剑气还压着你棺材板呢?的确是难为你了,从上古被困至今不见天日,修为不进反退,苟延残喘的活着,实在是太惨了!”
“你到底是谁?”山洞声音虽然惊疑此人如何得知的上古内幕,但却没有透露出丝毫诧异。
“我是谁?哈哈哈!活得太久了我也记不得我是谁了,你不妨就叫我游世人吧!”这道身影笑道。
“游世人?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与我如今的局面,又不着急杀我,看来你是在预谋一些大事吧!”山洞声音拆穿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啊!哦,对了!忘了你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