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行

千曼就这么在地上躺了几刻钟，事实上，伤口处的嗜痛令她几乎无法呼吸，神智更是恍惚不清。

　　她感到额头发烫，浑身却冷得战栗。伤口处还在淌着血。

　　鬼族有异于常人的恢复力，但在斩鬼士的剑下却显得不堪一击。

　　千曼在确定男子离开后，扶着床沿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晃晃悠悠地缓慢向门口走去。

　　在触及门扉时，她心下一阵惊喜。

　　结界破除了，看来那些人已经离开。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欲运气施法离开，却发觉自己魂力薄弱，神元飘忽不定，且现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动用法力。

　　千曼只好作罢。

　　她半推半撞地打开阁间的门，一股浓重的怨气和扑鼻而来的恶臭几乎要淹没她的神识。

　　看来这里确实经历了一场杀戮。

　　平日里繁华的阁楼如今阴森萧索，活人或惊慌逃离，或被斩鬼士转移。地板上淌着粘稠的血液，空气有些潮湿，阴冷的风带着丝丝缕缕腥甜味。

　　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象，千曼心底寒了寒，忽觉一阵恶心，靠着门呕起来，吐出来的却是污血。

　　鬼族向来不是什么善类，她承认。

　　但在这些魂飞魄散的鬼中，一定有同她一般不幸的善鬼。

　　是什么样的仇怨，致使那些人要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屠杀呢？

　　不知是因为伤口感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只觉得越发的冷，冷得浑身发抖。

　　她踏着地板上的血，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楼。

　　一楼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斩鬼士的尸体，且伤口狰狞触目惊心，像是发狂的厉鬼所致。

　　她明明是以人血为食，如今看到这场景却恶心得直干呕。

　　当然，她虽不杀人，但也不是善茬，更不会为在这种时刻为心底莫名的情绪所左右。

　　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而不是成为人鬼仇怨的牺牲品。

　　她宛如走在刀刃上，举步维艰。每走一步伤口处又是一阵剧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千曼感觉神智越来越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倒下，然而那剑伤却越来越严重，不断往外扩散着。

　　像是能够吞噬她的魂魄。

　　最后她几乎是挪动着走出了凤仪楼，此时正值初春，乍暖还寒时候，晚风依旧不饶人，如冰刀般割着她的脸，她咬紧了牙关漫无目的地缓缓前进着。

　　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此刻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前行。

　　千曼的视线渐渐模糊，意志也变得越来越薄弱，可心口的灼烧感却愈发强烈。

　　她心中隐隐有个极端恶劣的想法，却只是一闪而过，快到她无法捕捉。

　　或者说，是她不愿去深思。

　　其实千曼心中应该清楚，她存活的机会是十分渺茫的，且不说这伤口异常厉害，这里方圆十里没有能够营救她的人，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寻得救治的。

　　但向来固执的她并不甘心，毕竟这是自己争取来的生存的机会，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撑下去。

　　远处，夜风夹杂着细雪吹拂起玄色的衣角，望着踉跄前进的红衣女子，他深紫色的眼瞳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她的脚步混杂着鲜红醒目的血液在地面薄薄的白雪层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

常人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当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千曼却硬生生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连她自己也惊讶，原来潜意识中自己求生的执念竟是如此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千曼终究是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任血液浸红了白雪。

　　男子漠然俯视着女子的尸体，冷冷哼了声，敛去眼眸里的异样。

　　……

　　一阵失重感传来，千曼半昏半醒中不自觉往后倒去。

　　少顷，她定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