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在赵飞燕家里过了无聊的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看书，上上网，闷的很，另外他心里有个结，也影响着他的情绪，让他静不下心来做事——是有点后悔那天把韩柳一个人扔在餐厅了。
他一定很难堪，苏雪设身处地为韩柳着想，自己做的太决绝了，没有给他台阶下；也许应该打个电话给他，道个歉什么的，找个理由解释一下。
那天苏雪冲出餐厅后直接打车回到赵飞燕家。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卸妆，然后换回男装。这两天他一直保持男孩的装扮。
苏雪想找赵飞燕要韩柳的电话，可是这两天赵飞燕似乎特别地忙碌，每天都是早早出门、半夜返家，见个面都难。后来他想到了陈岑，也许她也知道，就打了电话给她。没想到，陈岑告诉了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韩柳？小雪你找他做什么？奇怪，他昨天打电话来要你的手机号，今天你又要他的电话，你们要商量什么事情吗？你等等，我翻一下通讯录……”
要到韩柳的手机号码了，可是苏雪又犹豫了。当他再次鼓起勇气准备拨号时，手机却响了。他心里一紧，看了来电显示才放松神经，是葛元平不是韩柳。
“苏雪，在做什么呢？”葛元平的声音挺大，情绪不错。
“很无聊，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苏雪对他诉苦。
“那回学校呗，下午系里有场足球比赛，你来加加油吧，然后你、我，还有魏伦、张凌峰一起吃个饭吧，聊一聊。”
“好的。”苏雪答应了，暂时把联系韩柳的事放开。
足球赛是化学系系队与继续教育学院代表队的对抗赛，两个队都是校联赛C组的弱队，球技不怎么样，场面却十分热闹。葛元平已经是系队队长了，他扯开嗓门在场上指挥。
“快传球，传出去呀！唉，何老大你干什么啊！呵呵，就你那臭球技，是想带球过人还是想怎么的？……这边，这边，给我，好球！看我的——”葛元平在前锋位置终于接到一个传球，向前带了几步后突然来了个左脚大力抽射，球拐了个弧度离门五六米时打在对方后卫的大腿上。
“靠！你们是不是全都当后卫了？”他跟对方不少球员都认识，走过去笑着拍那个挡住球的后卫的肩膀，跟他开玩笑，“下一个球小心了，注意保护好重要部位～”
苏雪赶到西操场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了一段，他走错方向，站在了继续教育学院啦啦队的后面，同学们都没发现他。他在系队里看到了葛元平，看到了焦春邦，还有马德立，他们穿着正式的队服，在场上四处围追堵截，汗流浃背，大口大口地喘气，还要大声地呼喝，这种没有章法的比赛，十分地消耗体力。可是苏雪突然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放肆地享受青春，尽情释放身体的活力，相比之下，为了掩饰身体变化而加穿着的衣饰，成了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他，让他觉得憋闷和委屈。身体一直在变化，离男孩越来越远，离过去越来越远，什么都挽留不住，躯壳里的灵魂与包裹这灵魂的躯体在逐日逐日的拉开差距。
中场休息时，苏雪沿操场绕了半圈到了自己系这侧，首先是张凌峰发现并喊了他，然后围在一起喝水和讨论下半场进攻防守计划的葛元平他们转过头来。
“苏雪，你什么时候来的？”葛元平问道。
苏雪还没回答，马德立已经作出哭天抢地的夸张表情：“苍天啊，小雪你终于出现了！明天上午就要跟七字班比赛篮球啦，队长你失踪这么多天，啥时候带小弟们练练手啊？”
苏雪有些尴尬：“马德立，这个队长我快干不了了，还是你来当吧，最近我的身体老出问题，什么比赛都参加不了。”
“老大呀，”马德立真的有些着急了，“你不能不来呀！你的位置咱们班没人能替哇！”
“我来！”葛元平突然插口，“怎么样？”
马德立把葛元平推得远远的：“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想打篮球？先找个愿意收你的幼稚园开始练起。”
“喂，”葛元平笑着大声喝斥，“你也不能这么看我不起吧！”
“怎么地，不服气？一会儿我找个小宝宝跟你单挑……”
被葛元平这个一打岔，找篮球替补的事耽搁了下来，不久之后，下半场足球赛开始了。
再开始比赛，葛元平的态度认真不少，嘴巴里也收敛许多，在终场前几分钟，他从一群混战的人当中捡漏到球，拉到球门斜角，吊射至球门前，马德立他们一拥而上头顶脚踢，终于进了一个球。这个全场唯一的进球奠定了化学系的胜局。
葛元平吊球的刹那，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球应该能进。可他的目光却不是随着球的轨迹，而是落在了苏雪身上。
心里起了一个念头：她没在看我们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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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太奇怪了，韩柳心想，在苏雪面前表演得这么拙劣；真是奇怪，自己怎么还会为了一个女孩子冲动成这样，何况自己对她并不了解，竟然把她吓着了……
韩柳垂眉低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混和着兴奋和焦虑的情绪，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
他知道苏雪和陈岑现在寄住在赵飞燕家里，不过他不想在这件事上面对赵飞燕，因为她是知道他的过去的，对伍国栋也是同样的态度；他就从陈岑处着手，要到了苏雪的手机号。
可是该怎么说呢？韩柳有点抓耳挠腮，他对苏雪了解的还是太少。在网上搜搜吧，他心里突然冒出个主意，像她这么出色的人儿，应该会有许多人关注。
有这么个想法也是因为他手头有便利的条件：他的母校——中央工艺美院——已经在前年被水木大学“收编”了，从某种角度看，他和苏雪已经成了校友，凭着从师弟那儿弄到的账号，他现在可以方便地进入水木大学的校园网络。
他在校园新闻网搜索栏里输入“苏雪”，点下确认，怀揣着点紧张等待搜索页面的出现。
居然真的有结果！一则标题新闻出现在第一条：“化学系苏雪获‘孙殊瑞特等奖学金’”。韩柳赶紧点开链接，出现新闻的具体内容：……化学系苏雪因见义勇为获“孙殊瑞特等奖学金”，今天上午在校大礼堂从校团委书记手中接过奖状。颁奖典礼简单而隆重，有多家报社记者到场……还配有图片，是苏雪接过奖状时的笑脸。
韩柳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他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不会吧，他隐约记得苏雪确实是化学系的，难道化学系有两个“苏雪”？他看了新闻的时间，是今年2月份的！仔细看那张图片上的脸，放在网页上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轮廓很像！他从校园网主页进到化学系页面，搜索学生名单，一个一个名字地看，在化学91班的名下看到了苏雪的名字，而且只有这一个！韩柳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终于被他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在某个页面上，明确地表示着——
姓名：苏雪；性别：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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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赛终场的哨声响了，化学系这边一片欢腾。
“耶！胜利了，胜利了……”葛元平欢快地一路小跑到场边。
“恭喜，恭喜。”苏雪冲他微笑。
苏雪身后突然响起女孩悦耳的声音：“元平～你们又胜了一场，真不容易呀。”
“咦，”葛元平看到了女孩，“周瑜琪你怎么在这儿？”
“刚从这儿经过，正好看到你。”
这个周瑜琪苏雪上次在紫荆总队办公室见过，给人印象很好的女孩，他转身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周瑜琪似乎也记得他，给了个微笑，然后又对着葛元平，“对了元平，明天队里去麦乐迪嗨歌的事，你订好包间了吗？你要没时间，我帮你订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身边缓缓经过，贴的挺近，葛元平眼明手快，叫声“小心”，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老练地道：“订过了，明天下午4点到晚上9点的，你们早点去，说我的名字就行。”看来这种事情他常做。
“那明天你带我去吧～我不想骑车。”女孩小小地撒了个娇。
“呃……”葛元平似乎有点在同学面前放不开，老脸一红，看了眼苏雪，准备支吾过去。在他目光飘忽的时候，正好看到那辆刚驶过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向着他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越走越近，神情激动，葛元平发现他的目光正注视在苏雪身上！
“嗯？”他出声准备提醒苏雪时，苏雪已经注意到他神情的异样而转身。
“啊？”看清了人苏雪慌乱地叫出声来。
是韩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雪震惊，啊，糟糕！自己现在是男孩的样子，要被他发现了！
苏雪不知道，韩柳先去了赵飞燕住处，再辗转找到学校内，摸到了他的宿舍，又跟来操场，费劲心力才终于发现了他的身影。
“苏雪。”韩柳已经站定他的面前，叫了一声，脸上显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苏雪犹豫着是否应声，就在这时，韩柳突然双臂张开，紧紧拥抱住他。
苏雪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条件反射地支起手臂护住胸口，被韩柳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才反应过来，脸“唰”地通通红，叫喊出声：“啊，你干什么！松手啊！松开呀……”他用力挣扎，用手臂顶韩柳的胸口。可是韩柳吃痛也不松手，他的情绪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说不出话，就用行动代替语言。
情形相当诡异，一个男子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挣扎，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葛元平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谁，跟苏雪是什么关系，可是他看到苏雪在挣扎，无法控制自己，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那韩柳的手臂。
“松手。”葛元平低沉地威胁，说话的同时，右手攥成拳头，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到了韩柳的脸上。
“啊——”在韩柳捂着脸倒地时，全场哗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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