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二次元小说 > 女儿经
本书标签: 二次元 

努力想挽回

女儿经

 大一刚入学时,葛元平给人的印象是个话不多、生活自律、略带点腼腆的大男孩,并不怎么合群,许多同学之间已经熟悉得可以乱开玩笑时,班里还有人一下子想不起他的名字;每天一个人背着包出去自习,中午12点半和晚上9点准时回寝室看体育新闻,然后处理内务,晚上十点半宿舍里灯还没有熄,他就戴着眼罩睡觉了。就这样一个人。大一上半学期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成为接下来的系学生会主席和校紫荆志愿者服务队队长。

  葛元平崭露头角是在大一下半学期,系学生会招新,他向某个人询问了意见后,悄悄加入体育部成了个干事。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只是记得那个学期,系第一届师生趣味运动会顺利举行,系内的篮球联赛、排球联赛办得有模有样,系足球队也拉到第一笔赞助买上了统一的队服。。。那年春天,在和继续教育学院的一场关键足球赛中,他踢了全场的左前锋,在终场前不到五分钟内,奇迹般连进两球,使得化学系反败为胜,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等到大二,一些同学正式加入系学生会时,突然发现葛元平已经是学生会副主席了,才猛然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个人。经过半年多的社会工作历练,他的脸上多了自信,做事老练,也学会了处理复杂而亲疏有别的关系,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那年初春,班里盛传他和邻班女生谈恋爱的消息,一开始他含笑否认,等到春浓时分,已经经常能看到他和那位女生牵手散步的身影了。那是个文雅大方的女孩,许多人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可是到了初夏,春天还没有走远的时候,他们却分手了。图书馆后面有个十字路口,向北去往男生宿舍楼,向东是女生楼,俩人以前经常在路口碰面去图书馆自习;分手那天,也是在那个路口。是女孩提出的要求,葛元平平静地表示接受,看着她越走越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努力地做他学生会的工作,只是又回到一个人上自习的生活。同学们起初怕刺激他,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分手的事,后来看到他如此冷静,渐渐地就都向他打听分手的原因。每次他都是含笑摇头:“唉,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配不上她呗。”后来女孩那边也露出了口风,大体上是说两个人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合不来,就做回普通朋友了。

  一个月过去后的某天晚上,所有的考试已经结束,等着放暑假的时候,葛元平突然拉着宿舍里几个要好的出去吃夜宵。

  菜没几个,啤酒却一下子上了一箱。

  “陪我喝点酒。”他只说了这句,就开始猛灌自己。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喝酒的。之前班里搞集体生日,要给他倒酒的时候他都会摇摇头,虽然传说学生会里个个都是酒徒,可是同学面前没见他怎么喝过。

  所以韩耀默默取过一瓶来给自己满上,一口口慢慢喝起来;苏雪对魏伦说了句“小魏,回去的事就拜托你了”后,也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连喝了几杯;只有魏伦,从来滴酒不沾,只好要了水低头陪着。

  后来看到葛元平不停地灌,怕他毁了身体,大家才纷纷地劝,又夺他的酒瓶。没了酒,他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就在大家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呜呜地哭了。

  那天夜里,葛元平发泄完情绪后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说他高中的时候有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曾参加大连市形象大使选拔赛。两人感情本来很好,可是女孩知道他考上水木大学而自己落榜后,心灰意懒下在暑假里和他分了手。葛元平说他一直不能忘怀那个女孩,刚上大学那阵子很苦闷,经常打电话给她想和她恢复交往,可是女孩的态度坚决。于是他渐渐绝望,后来进学生会,就是想找点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

  他在学生会干得不错,引起了注意,邻班那位女孩——他的第二任女友渐渐向他释放好感。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记第一位女友了,所以接受了这份感情,尝试着和她交往。然而,在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时常拿现在这位女友和以前的做比较,过去女友的影子渐渐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一天,邻班女孩知道了他的想法,很伤心,要他好好想想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过了几天,她就向他提出了分手。

  葛元平说刚分手的时候他有遗憾但感觉并不深刻,然而经过一个月,发现心里的那个影子渐渐清晰,竟然不是大连女孩,而是这位邻班女孩时,他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误,所以想灌醉自己这个糊涂虫。

  ****** ****** ****** ****** ****** ****** ****** ****** ****** ****** ****** ******

  前半段故事,苏雪听葛元平说过,那是在他加入学生会之前的事了。苏雪待人很真诚,同学们都愿意和他谈心,说说自己的苦恼和想法。因此他是同学里葛元平交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很早就知道葛元平的过去,了解葛元平的心性为人;也正是他建议葛元平加入学生会体育部的。

  虽然那夜苏雪只是用拍拍肩膀的方式表示安慰,第二天他却单独找了葛元平。

  “她不是要你好好想想喜欢的是谁吗?既然你已经知道爱的是她,你应该告诉她,请她再给你次机会。如果她还爱你,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苏雪在鼓励他。

  葛元平却苦涩地摇摇头:“昨天晚上已经找过她说了类似的话,呵呵,因为没戏才去喝闷酒的。她说经过一个月的冷静思考,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是保持普通朋友关系比较好。”

  已经这样,苏雪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算了,呵呵,想不到我大连葛元平会被女孩子连踢两次。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第三个女孩说‘别踢我’,如果要加个期限,我希望是。。。”

  那个时候,水木大学疯狂地流行《大话西游》,经典的台词似乎人人会说,苏雪就被他逗笑了。也许之后葛元平越来越夸张,就是这个时候种的根吧。

  “小雪,我没事了,别为我担心。”看到苏雪隐隐担忧的神情,葛元平心底涌起些温暖和感激,所以装出轻松的模样来,“走,我请你吃饭去。”

  所以那段时间,苏雪一直关心着葛元平。。。

  ****** ****** ****** ****** ****** ****** ****** ****** ****** ****** ****** ******

  现在终于轮到葛元平来关心苏雪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心里蹦出无数个疑问,似乎每个疑问都迫切需要解决,又似乎每个疑问都隐约有了答案,然而越是去想又越是觉得荒诞,整个人呆住了。

  原地站了会儿,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魏伦和张凌峰跟前,带点恶狠狠的语气:“你们不许走开,陪着!我去买东西,一定等我回来!”

  学生超市差不多要关门了,葛元平骑得飞快,精神却不能集中,差点自己出了事故。在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他的自行车直接上了高出路面近十公分的马路沿儿,他的头和车龙头几乎撞上,屁股却实实在在地被狠颠了一下。痛楚让他清醒了些,他硬是把脑袋里的那些杂乱想法压制住,决定暂时不去碰它们。

  他把车甩在超市门口,进去就喊:“夜用卫生巾在哪里?”他没脸红,女收款员的脸先红了,然后忍不住要笑,指了指地方,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男生的背影,终于“噗哧”了一下。不止是她,店里还有几个学生和店员也被这一声呼喝弄诧异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强人一个。

  等他终于把卫生巾带回医院时,苏雪已经吃过药,默默地躺着休息。女医生不再唠叨,假装拿着报纸看,目光却一直在苏雪身上打转。

  敲门声响,葛元平进来了,把卫生巾扔到写字桌上。他的心跳很快,强忍住不看苏雪,可是出去回身关门的刹那,他还是瞄了苏雪一眼。看不出苏雪和平时有多大不同,然而又觉得有显著的差别,真是怪异。

  “是给小雪用吗?”张凌峰等他把门关上赶紧小声地问。

  “是。”

  张凌峰做出一个晕倒动作。魏伦正双手撑住额头苦苦思索什么,被他这么打搅,不耐烦地含糊抱怨。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夸张了吧!老天啊!”张凌峰继续他的悲天悯人,可是目光里除了震惊,还有许多好奇,毕竟这几个人里他年龄最小,尽管看起来他最老。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动作突然僵住。门开了,苏雪轻轻地走出来,手里紧紧攥住那包卫生巾,不敢看他们,脸上却又似乎有些尴尬的笑容,就这样不说一句话从他们面前经过。

  张凌峰呆呆地看着他,等他拐过楼道看不见了,才知道吐出一口气。葛元平的目光是沉重的,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魏伦却陷到他自己的痛苦之中。

  “我记得我们曾经一起洗过澡来着?是不是啊葛元平?”张凌峰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句。

  终于把葛元平也惹烦了,猛地勒住他脖子:“要出问题就是你这张嘴,先勒死你算了!”

  张凌峰惨叫,翻白眼,装模作样。葛元平恨恨地松手,张凌峰一屁股坐到地上。

  “I服了you!你是不是人?这个时候还能像个没事人的样子!”

  张凌峰一边揉屁股站起,一边不服气说道:“我是真的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你不觉得荒诞吗?我一直觉得是在做梦,现在还是这么认为,要不你再勒我脖子?”

  葛元平冷冷地道:“如果这件事落在你头上,你还会觉得好笑吗?”

  “怎么。。。可。。。。。。”张凌峰的脸忽然苍白起来,反驳的话无意识地断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体会到事件本身所包含的那种现实的、浓重的悲哀来。

  ****** ****** ****** ****** ****** ****** ****** ****** ****** ****** ****** ******

  苏雪进的是女厕所。推门而进,没有停顿。他现在什么都不去想。

  刚才从同学面前经过,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有种灵魂脱离身体的眩晕。现在,他面对着抽水马桶,把卫生巾的包装打开,放在马桶盖上,然后安静地褪裤子。

  腹部的绞痛已经减轻许多,多了种从未经历的感受,觉得体内有种热热的液体在流动,缓缓地渗出来。他明白那就是例假。

  例假——这个词又刺了他一下。

  长裤是深色的,看不清是否已经沾了血,内裤却是白色的。抓着内裤松紧带,苏雪的心激烈跳动,然而头脑里依然空空的。他依旧专注地完成程序,把内裤也脱到腿弯里。

  内裤底部已经染红了,那么多血,有点触目惊心。不知道长裤上是不是也沾上了,苏雪心里忽然蹦出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从知道来例假开始积累的悲伤浪潮终于席卷而来。一瞬间,无穷无尽、无法压抑的哀伤从心底迸溅;喉咙堵住,在堵住之前因为胸口被悲痛压迫而发出“呵”声;心被紧紧揪住,鼻子酸得无法呼吸,眼前顿时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一滴滴落在染血的内裤上。

  过了好久,他才能呜呜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拿卫生纸擦拭自己下身的血液,可是怎么都擦不完。他只好放弃,打开小包卫生巾,不知道背面有不干胶,就这么展开来垫到内裤上,把裤子提好。

  他把沾血的卫生纸和包装袋扔到纸篓里,出了隔间洗了洗手,然后又回到隔间坐在马桶上。虽然心痛已经稍微舒解,头脑也清醒了点,眼泪还在流。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又哭了一会儿,泪水从手指缝间漏出来。

  好了,不能哭了,在厕所里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在内心里劝解自己。可是他忍不住又看看纸篓里带血的卫生纸,鼻子依旧酸的可以,而且身体上贴着厚厚的卫生巾,有种不适感,不停地提醒着他,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抹了下眼泪,站起身来,走出隔间,在水池边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哭肿了,神情也憔悴,有种柔弱的味道。

  啊,不化妆打扮也已经这么像女孩了,这么想着,又是悲从心来。他紧紧盯住镜子里人的短发,努力想把记忆里自己的男孩模样印在现在的脸上,可还是失败。现在的这张脸,边缘柔和,皮肤光滑,下巴也尖了,突然变得好陌生。看着看着,苏雪觉得浑身发冷,接着心也凉凉的、灰灰的。。。

  可是他突然又觉得好笑起来,而且“呵呵”地边笑边流泪,心想:

  不好笑么?一直想当个真正的男人,突然有一天就被人把男性特征抹掉了;还不接受现实,遮遮掩掩不想让人知道,身体却背叛了自己,连例假都来了。

  他的心开始绝望嘶喊:

  苏雪,你还不接受现实吗?你是女人!你是个完完全全的女人!这辈子你别想当你的男人了!你是女人,当男人的梦想已经鲜血淋漓地破灭了,你快点清醒过来啊!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

  我只是想当个普普通通的男孩,这样又伤害谁了?我一直小心翼翼想当好男孩,这又错哪里了?为什么要一步步把我推向女孩,哪怕一点点假相也不给我留下!

  哈哈,老天啊,哈哈,你也太狠了一点了吧。。。

  在笑声里,满脸的泪痕。

  ****** ****** ****** ****** ****** ****** ****** ****** ****** ****** ****** ******

  在葛元平他们等得着急时,苏雪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虽然洗过脸,他的眼睛还是肿肿的,不过神情看起来已经平静了。

  “小。。。苏雪——”葛元平想打声招呼,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

  “我没事了,肚子也不疼了。我去和医生说一下,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寝室吧。”苏雪说话时的神情语调,平静自然得让葛元平他们觉得怪异。

  然而他们也真能沉得住气,说了声“好的”,别的什么也没问。

  十分钟后,苏雪和葛元平他们已经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期间,他们只说了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默默地迈步,只是有意无意地三个人把苏雪护在中间。直到能看到宿舍楼的灯光,又经过一段林荫时,葛元平才把车停下,郑重叫了声“苏雪”。

  苏雪跟着停下脚步,低着头轻轻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一会儿回去,别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得了急性肠胃炎。我和张凌峰、魏伦已经统一了口径,不会说别的。”

  “啊!”苏雪没有想到葛元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轻呼了声。他把头抬起来,目光从三个人脸上扫过。光线黯淡,看得不是很真切,不过苏雪能感受到他们的决心。他的心里涌过感动,忍不住说道:“我——”

  “现在不用解释,”葛元平打断了他,“会要你把事情说清楚的,说实在的,真他妈的好奇!”他忍不住说了脏话,也表明他的内心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

  “谢。。。谢谢。”苏雪本来准备好了面对一切质问,现实却比他想的要宽容,所以一下子有点哽咽。

  “那回去吧。”

  “嗯。”

  从头到尾,张凌峰和魏伦一句话也没有说。

  回到宿舍,已经是一点多了。楼道里没有人,韩耀睡着了,焦春邦更是呼噜声好响,不过这会儿听起来反而叫人安心,省却了许多解释的麻烦。

  葛元平很细心,在苏雪去厕所隔间换内裤时,他背对着站在厕所大门外,怕突然有人睡醒了来方便。不过听到苏雪推开隔间门,他就装作是经过,走进了洗漱间。

  很快,他们都躺到了床上。可惜,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无法入睡。听到焦春邦的呼噜声越来越响,又听到韩耀迷迷糊糊里说着梦话。葛元平刚有点睡意,突然又被一个念头弄清醒了——梦话,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再也睡不着了,他忍不住倾听了一下苏雪的动静;过了会儿,觉得屋里好闷,就起床掇了条凳子坐在走廊里发呆。

  是他勒令张凌峰和魏伦为苏雪守密的。在校医院里,等待苏雪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和张、魏三个本来是想问个究竟的,然而苏雪迟迟不出来,接着隐隐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

  哭声惊动了他们,改变了他们的想法,想到苏雪瞒着他们一定有他的不便、有他的伤心处,所以即使心里多么急切想弄明白,也觉得为他保密是第一位的,所以葛元平就和张、魏两人有了约定。

  “这件事,除非苏雪想要告诉大家,我们三个谁也不要多嘴!听到没有,张凌峰,先管管你的好奇心和大嘴巴。”葛元平语气严肃得接近冷酷。

  难得地张凌峰没有多嘴,他点点头,也学葛元平一样深沉。魏伦微微点头,只是眉头皱着。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向同学们解释苏雪去医院和今后如何能做到不动声色。

  “暂时先忘记这件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是葛元平当时的建议。

  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想忘就忘。就在葛元平整理思绪的时候,张凌峰也悄悄开了宿舍门出来。

  “睡不着啊,睡不着啊,”张凌峰一边挠头一边抱怨,贴到葛元平的近处悄声道,“要是万一我憋不住想告诉人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的,在这之前我会把你塞到厕所下水管道里。”

  这是葛元平看着张凌峰的眼睛,一字一字恶狠狠说出来的。

  

上一章 苏醒的身体 女儿经最新章节 下一章 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