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梁卿看着眼前的满天白色。
“父皇。”梁卿看向皇帝,指着地上的尸体,皇帝却是一脸怒气,不理。梁卿摇摇头怒吼:“你倒是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卿儿!”贵妃怒气上来,上前就是一巴掌,“不知轻重,带下去禁足!”
就这样,梁卿被关了起来。
卿公主宫里挂满了白色,大大的宫殿里没人,像极了一个死宫殿。
“你可知错?”贵妃娘娘驾到,看到跪在大殿上,披麻戴孝的梁卿,爬上眼的,全是不满,“死的是华妃那贱人的儿子,你守什么孝!”
“女儿无错可认”梁卿继续烧着冥币,痴痴笑了起来,“死的是华妃娘娘的儿子,我的哥哥,母妃自当高兴,或许若我也死去,母妃就更加高兴了”
“也怪不得本宫不喜欢你,你虽是本宫的女儿,却半点不像本宫”贵妃娘娘说着,跪在梁卿面前,拿过她手里的冥币,抛进火盆里,“没了你,沁儿便是唯一的公主,皇上就会永远宠着沁儿,本宫的地位也就稳了”
“是呢,反正你是我的亲生母亲,谁会想到你杀了我”梁卿站起,缓缓走出大殿,“虎毒不食子,原来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
“也别怪母妃,你不得皇上宠爱,给不了本宫想要的”
是啊,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给不了你。
深夜了,月光幽幽的射下,风哭了,或许是鬼来了,只有点点灯火的宫殿里,四处游荡着白色的冥币。听了那断断续续的歌声,就连墙上挂的都再忍不住。
“公主”
“阿晏,三日不见,我还以为你不在了”梁卿坐在树上,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舞女宋锦绣,公主可识得?”乐子晏坐树下,目光有些暗淡。
“不曾有幸识得”梁卿
“她是同我一同进宫的,自幼与多才多艺的二皇子相识,不同与你我,她认识二皇子时,还未进宫”
“是哥哥七岁那年在宫外遇到的,那个有趣的女孩子”梁卿记得,有一次她二哥逃出宫,在城外的一片树林中遇到一个女孩。
那女孩长得极其好看,犹如贵家小姐,只是穿得极其简朴,一看便是穷人家的孩子。
“可是女孩见了他,上前就非礼,硬吻了他,还硬是把他拉回家去做客”乐子晏
“那是二哥第一次到穷人家里,知道了平凡人家的苦日子,也对眼前这个大胆朴实的女孩很是喜欢。他回来后,告诉我,若我和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虽然会很辛苦,但一定很幸福”
“这次之后那个男孩经常偷偷跑来找她,他告诉女孩,他叫梁城,女孩也告诉他,她叫宋锦绣”
“二哥一次出去找她,可是她的家已经大火蔓延,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为此二哥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没了曾经的活泼”
“女孩外出,没有被大火烧到,可是她失去了一切,爱她的父母没了。至此,她沦为孤儿,在外漂泊”
“宋锦绣,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梁卿白衣飘飘,头上的抹额衬着她有气无力的笑。
“梁城也是皇家里难得的痴情人”乐子晏同意的苦笑。只是,老天不怜悯罢了。
宋锦绣花容月貌,进宫后又因其深厚的舞功担任领人,与梁城相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阿城……”
“你是?”
“我是……宋锦绣”
“锦绣,你还活着!”
若问宋锦绣,时隔多年,你怎知眼前人是他,是那个牵着她的手笑得灿烂的阿城?这位阿城又是如何确定眼前倾国倾城的美人,是那山间长大的野姑娘?
无论世间如何,你的样貌变何样,都不会错,你笑起来时,心的感觉,你进入眼帘时的光彩,都是日日夜夜想的,入梦来的欢喜。
只是老天总不给好果子。梁城知道多年前宋锦绣家为什么会着火,不过是因为他母妃发现了,要清除。所以在宫里,他与她保持距离,不想拖她进坑。
可是还是来了最怕的结果,华妃发现自己托付终身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一个卑贱的舞女,这成何体统!经盘查,这个舞女还是当年没有清理干净的!这让华妃非除不可。
所以宋锦绣一生的悲剧便开始了,华妃娘娘让她在皇帝面前妖娆风情的表演,她并不想,也不敢,可是面对这样的命令,她没有反对的资格。
这一舞,她就成了舞妃娘娘。
天下女人都羡慕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希望没了。
她嫁衣穿身的那一夜,她一生中最美的那一天。她成了她心爱之人父皇的妃子,他成了她丈夫的孩子。日日相见,他都必须向她行礼,道一声:“娘娘”而她只能淡淡的回一句:“二殿下不必多礼”
日子痛苦,但是也一样时有时无的活着。皇帝很宠她,日日来她寝宫,每夜都如调新妇。她哭笑不得,这,并非她所想。直到……
舞妃娘娘有喜了!
这个让整个皇宫为之震撼的消息埋葬了两人。
“皇上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舞妃娘娘自缢了!”
“什么!”
舞锦宫:
“你们站着作甚,还不快去救朕的孩子!”
“皇上……”
“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二殿下将门锁了……”
……
华妃急匆匆赶来,一听,立马明白她的宝贝儿子要干什么,跪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城儿,别做啥事,母妃不能没有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梁城抱着宋锦绣走出来。他一身喜袍,带有礼花,舞锦宫里红妆满宫。怀里的宋锦绣一身红衣嫁衣,凤冠霞帔,靠在梁城怀里,安然熟睡。
“你们这是……要造反!”皇帝一看,心里冒出山火,那是他的女人。
“城儿……”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梁城,进一步,嘴角流出血来,跪了去下,“今日是我发丧之日”
“明日……便是皇宫发丧之日”
“在天比翼,在地连理”梁卿跳下树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坐着的乐子晏,“二哥其实应该早些这样做的,至少在发现宋锦绣时,就应该带着她离开,这般,他们也就不会双双服毒自尽”
“公主殿下,身份的差距在皇宫里,让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乐子晏抬头看着梁卿的眼睛,“二皇子离不了皇宫,宋锦绣成不了皇子的妻,皇宫的雪不是雪”
“是吗。”梁卿转身,向着她空荡荡的宫殿走去。风中,她似乎要被吹散。
“我就问个问题”梁卿跪在大殿上,长发散落,衣冠不整。
“不知廉耻,脸都被你掉光了”皇帝满眼嫌弃,“有话快说”
“我和梁沁明明流着一样的血,就连样貌都很相似,为何父皇你从来不会在乎我,难道我不是你女儿?是了”梁卿指着皇帝,指着她的母妃,“罢了,反正随便一个荒谬的理由都能决定我的一生,罢了”
“你可知道今日说完这话的后果”皇帝冷眼。
“父皇,我从来不曾求过你 ”梁卿站起,“今日,我以女儿的名义求你,希望你能作为一个父亲,答应我,放过乐子晏”
“他一个戏子,竟对沁儿图谋不轨,此罪之重,如何饶恕?”皇帝话一出,梁沁立马接话:“姐姐也被迷得神魂颠倒,那乐子晏真是好本事”
“母妃,帮忙求求情可行?”梁卿
“……”
“呵呵呵”
“我以命换命,若是父皇心里还有那怕一丝丝我的位置,那怕小得似没有”梁卿苦笑,眼神死忌的看着皇帝,“那请让我去死,饶了他罢”
“一个戏子而已,且不忠与你,你是有多糊涂”皇帝
“是啊,你们总这样,他梁城只是个皇子,只是有没有都一样的人。他乐子晏只是个戏子,缺了,也不过少些乐子罢了”梁卿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可是梁城是我唯一的哥哥,乐子晏是我一生挚爱,我相信他不会对梁沁图谋不轨。你们这些不在乎我,想我死的人,自然觉得我糊涂,可对于我,这是最明智之举”
“午时三刻,我亡,希望父皇你能看在我身上流着的血的份上,放过乐子晏”
天变了,大雨将至,闪电雷鸣。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乐子晏等着死亡的来临,不甘,却无能为力。
那夜,卿公主让他陪喝,他喝多了。跌跌撞撞的回去。
不想在路上又遇到了她,他本就克制,可眼前的公主挽住他的脖子,贴近他,他半推半从。
可公主她……竟自己解了衣裳,献上香吻。他本就爱着公主,偷偷喜欢了多年,他没抵住诱惑,和她缠绵悱恻。
“乐子宴,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公主用她冰凉的手抱住乐子宴,轻笑着问。
“公主殿下”乐子宴将公主压在墙上,深情而温柔。
“好好享受吧”公主放下手,外袍脱落,深衣也松垮,露出了肚兜。
“再问一遍,乐子宴,你到底喝了多少?”公主抓住衣裳,不让它垮下去。
乐子宴却落下满脸的泪花,“如果,你不是公主多好,如果你不曾出现多好,我此一生不过卑贱罢了,可上天偏偏让我默默苦念”
“把我认成我的姐姐”公主贴近乐子宴,抱住他,把他的头压在胸里。当她感觉到乐子宴僵住时,妖娆的笑了起来,“放心,母妃说了,不能失了清白,所以,你并没有背叛姐姐”
“沁湘公主?”乐子宴推开,退后,狠狠地甩自己一耳光,“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梁沁走进,“总不能让你白亲本公主不是”
“滚开”乐子宴用力推开贴上来的梁沁,“别靠近我”
“你难道不想知道,姐姐知道你因为辱本公主而要被杀后,会怎么做?”梁沁将衣裳拉起,“是撇清关系?还是不在乎你碰过别的女人,为你拼命?”
“她……”乐子宴心里痛了起来,无论她怎样,他都没有脸面面对她了。
“看来你没有把握呢”梁沁抓住乐子宴的衣裳,让之和她一起倒下去,“不过,我很有把握”
“放开!”乐子宴扯自己被抓住的衣裳,“你抢不过我”
“不”梁沁高兴的笑了起来,“你已经输了”
“救命!救命啊!” 梁沁撕心裂肺的大叫,死抓着乐子宴不放,“你真不好好享受?”
“你简直是……”乐子宴躲开梁沁的吻,心里火冒三丈,“不及你姐姐万分之一”
灯火将近,梁沁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哭得泪花带雨,慢慢将衣裳拉起。
“公主殿下”来人见了,差点吓死过去,“抓住!抓住这个大逆不道的贱人!”
“公主殿下”那人脱下披风为梁沁盖上,“快叫御医”
“我只是去看姐姐,见他不适,想扶他一下,却不想……”梁沁呆呆的看着天,“为什么要怎么对我……”
刽子手一刀切断了绑他的绳子,把他放了。
“怎么回事?”雨倾盆而下,乐子晏问,那些人却很不耐烦,一脚踢开他。
“就他这种人,真不知那卿公主是什么眼睛,竟然为他这个戏子而死”
“就是,一个卑贱的戏子,不干不净,无非就是皮好了些”
“还对公主殿下不敬,真想一刀砍掉他的头”
……顷刻之间,乐子晏的脑海里,只有刺眼的闪电。
街上人烟稀少,寥寥几人,无一不是盯着他看。他长发凌乱不堪,身穿囚服,经过雨的浇灌,狼狈不堪。
城墙下,一抹血红,刺得眼疼。乐子晏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拖一拉,就似不敢上前。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⑹。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乐子晏轻轻拿起梁卿手里的红披风,带上那华丽的凤冠,跪在梁卿面前,抱起她,声音哽咽,却唱得格外清晰,如雨滴落在水面。至于他是否落了泪,只有雨水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的公主殿下”
“不值得啊,你这个傻子”
一袭嫁衣,凤冠霞帔,午时,卿公主一步一步登上那高高的城墙:吾这一生,一花只为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卿公主拔下头上的簪子,望着天空:“你们再上前试试”
“公主殿下,反正你就要死了,死前好好快活快活,有什么不好?”那人说着,上前搂住卿公主的腰,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
“你个小贱蹄子!”
“给本公主退下”梁又从头上拔下簪子,指着面前的侍卫。
“敢刺我,兄弟,拿下”
卿公主向后退,一跃站上墙沿,风中,卿公主的衣裙疯狂飞舞。她仰起头,雨水滴进她的眼睛:“我,是你的姐姐啊”
卿公主放松全身,从高墙上落下,她平静的闭上眼睛。
“就算是奢望,也容我问问……若有来生,平常百姓家,君娶我可好?”我相信你,相信你说喜欢我是真,相信你的人品,我真的好想再见你凤冠红衣的模样,好想再听你唱一次《郑风•将仲子》,好想好想……
台上,老板头戴凤冠,身穿红衣,眼睛一睁一闭,也能牵动无数人的心。老板娘一旁看着老板,听不清老板唱的为何,只是觉得,这样的老板,好像古木里开的彼岸。
到头来,老板娘站台上一句未唱,老板却从头唱到到尾。
“卿公主,跟我走吧,那个刁蛮公主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主人”
“名字里又多了一个名字”
“我说掌柜的,你这曲子快唱一辈子了,听得我都腻歪了”
“可老朽,还是没有唱够啊”
“掌柜的,这曲子可是有何故事?”
“老朽已经不记得了”
“那你唱一辈子,唱给谁听啊?”
“许是……一位公主”
“掌柜的真会开玩笑”
“可这玩笑,不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