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太阳刚好出来。我便开了酒馆的门。
“姑娘，温两碗酒来。”进门尚未掸去身上落得雪，才将油纸伞放下，便有一道粗犷的声音落入耳中，我循声望去，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粗布衣裳，生得魁梧。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他一般年纪的大汉，只有一个女子，以纱遮面，眉间一点朱砂痣。
“好。”我心中一面寻思着这群人必然不凡的身份，一面温酒。
那个女子坐在桌旁，不说话，只是顺着眼，一身利落的红衣，外面罩着一件并不算得厚实的袄裙，眉目如画，只是透着一股凌厉霸道之气。
我把酒端给他们，那几人道了谢，便接过碗，两三下便喝了个干净，那女子相比之下倒是秀气斯文一些，但也是一口饮尽。
“不知各位是从何处来？”我问。
“我们自唐国来。” 那姑娘声音温温柔柔地，与她喝酒的模样倒是截然不同，“早就听闻楚国十分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今日一见，才知果真如此。”
她又把酒杯满上，两颊已经微微酡红，娇羞可人，眉目之间却丝毫不见醉意。
“楚国国君勤于政务，这些年来轻徭薄赋，百姓自然富足。”我笑着说，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
“是吗？”她问，“既然如此富足，不知养兵如何？”她说完之后抬起头，笑着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在向他们寻求答案，却又并未要求他们回答，只是笑，这笑让我心情十二分的不舒坦。
“进可攻，退可守。”
“你可曾见过？说的如此肯定？”
“未曾见过。”我说。
“你这酒馆生意可真是冷清。”突然之间，女子就调转了话题，我一时都有些懵。
“我并非图钱财，所以人多不多，赚不赚钱，于我而言，倒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既不图利，又不求财。你从哪里找钱呢？”她笑着，却已经是冷笑了。
“酒馆收入供一人之用，足矣。”我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却不好说，“天色渐晚，姑娘早些回家去吧。”
快滚回你家去吧。
外头夕阳西下，雪景被映衬得越发洁白，两树酒馆前的梅花开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外面，似乎有些不愿意离去，却还是对周围人吩咐：“走吧。”
一行人出去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我问：“敢问姑娘何名？”
红衣女子转过来望着我，阳光下她好像身上披了一身纱衣：“怂怂。”
“怂怂？”我听的不是很真切，只听得大概是这两个字，心下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笑了笑回了酒馆，关门闭户，怂怂看了我很久，终于在我关门前一刻转过身去。
与此同时，我心中逐渐浮现起一个问题。
怂怂是谁。
不过怂怂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怂怂的，时常跟在我身后，扯住我的袖子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可就在触及思念的一个瞬间，所有的记忆穿越模糊的时间，跨过一道道年轮，呼啸而来，汹涌而至。
我站在原地，听见门外梅花落下，雪花瑟瑟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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