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炬

过了几日就到了寒食节，寒食节不能生火起灶。接连吃了两日冷食，文瑶看着桌上冷冰冰的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

醺醺夏风，蒸蒸日照，炎炎暑气。文瑶待在院子里只觉得百无聊赖，心烦气郁。勉强吃了几口菜，餐食冰凉，食不知味，心中更生烦郁。文瑶绣了一会儿自己画的花样，郁热难疏。抬头看了看窗外，空气中似有迹可循的流动暑气，心下又添烦闷。放下花样，就着承欢的扑凉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和李黎，她的身上是皇后礼服，李黎的身上是龙袍。李黎握着她的手，二人躺在皇后的风华殿里的床榻上。喜烛艳艳，喜帕垂垂，这些分明是成亲的摆设。窗外桃花开得艳，迷人眼，醉人心。桃引蜂来，金风玉露一相逢，蜂尾轻扫，探花间，慢入花蕊，触花心，轻拢慢捻抹复挑，引桃簌簌轻轻颤。夜间花露细细洒，风烟起处处皆春意，遍是桃粉燕嘤咛，春风也学酒醉人。

李黎对着她的尸体轻轻笑了笑：“你看，你要是再等几年多好啊。不过也没关系，舒宁，只要你想要的我就捧给你。舒宁，别害怕，我来陪你了，让你久等了。”李黎一招手，烟雾慢慢笼罩了整个风华殿。大火熊熊燃烧，不多时，整座宫殿都付之一炬，化作一地尘土，吹散在风中。

文瑶被吓得从梦中醒来，只觉得心有余悸。清醒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汗浸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炎炎夏日却如坠冰窟。

文瑶没想过李黎会那么疯狂，他可以就只是为了文瑶的一句想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女子，处心积虑，争王夺帝，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一个已死之人当皇后，甚至还烧了整个风华殿，让整个后宫都给她陪葬。

她记得之前每次见李黎，他都是一身白衣，风轻云淡地笑。她知道李黎其实从来无心朝政，以前也是不争不抢的样子。她对李黎记忆不深，只记得有一日他突然就请奏去边疆历练。启程去边疆前日，他站在她的殿前对着她笑，他说：“你再等等吧，如果顺利就过不了多久了，如果不顺，你就当我这些话是酒后胡言。”他明明就不喜饮酒，入宫许多年，她不是不知道。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筹谋了，她真算得上是一个红颜祸水了，诱得一个清风霁月的君子变成一个满腹野心的小人。可是李黎的爱太沉重，她负担不起。她是一个一心只求安稳的人，怎么受得起李黎这般沉重的喜欢？

文瑶的手脚越发冰凉，她想她该离李黎远一点，这个人太偏执。她无法去回应他的爱，他爱得疯狂且奋不顾身，是火也是蛾。不避，则引火烧身，避之，他又是扑火的飞蛾。

可是文远怎么办，文远那么相信李黎？李黎如果察觉她对他避之如蛇蝎的态度，会不会伤害文远？

她不敢想，她害怕这种结局。重生一世，她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文瑶掩面哭了起来，她没办法改变李黎的偏执，也没办法应付凭空出现的李典，她还是像上一世一样孤立无援，无依无靠。

承欢不知道文瑶为何一醒来就心神不宁，还哭了起来，又怕扰了文瑶，只得静静地在一旁继续扑凉。主子的事情，下人不能多问，文瑶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