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同人
一
“这是救她的唯一法子,否则下半辈子都不能清醒了。”
小阁老坐在那张楠木太师椅上,扔给陆绎一个小瓷瓶,半是惋惜地俯视着陆绎怀中的女子,
袁今夏呼吸一声比一声微弱,她无力地躺在陆绎怀中,像一池水,原本鲜活的生机涟漪,渐渐归于零。
不过半个时辰前,陆绎与她被贼人暗算,危机关头,袁今夏替大人挨下了致命一刀。
她的血渗进了严府纯白的羊毛地毯上,形成了诡异而凄美的图案,如同一朵盛开即凋零的曼珠沙华。
体温愈发低了,
陆绎一狠心,将小瓷瓶的药丸一倒,还放上一枚蜜饯。“今复,听话,有蜜饯,不疼的。”
那蜜饯原本是买了打算给儿子阮儿吃的零嘴,
陆绎极温柔地按住今夏的头,不扯住她的头发,望着今夏苦苦央求的带着泪的双眼,颤抖着一只手,将药丸放入了今夏口中。
今夏只觉得一阵刺痛.在一切变为混沌前,最后的认知是那人指腹的茧略粗糙,想必是拿惯了绣春刀的缘故。
还有--
那绝望而又复杂,万般无奈的深眸。
是那个冷血薄情的锦衣卫,
也是她深情此生眷属
陆大人陆绎.
二
神志半昏迷,有一个声音萦绕在她耳边。
所以,第一天你要忘记谁?
一片漆黑无光,仿佛只有她一人,
同万千只贪欲化成的手抵抗,那蛊惑的魔音在她
耳畔窃窃私语,她蜷缩在一个角落,挣扎无声。
三
陆绎伏在今夏床前已经第六个时辰。 他就这么呆呆盯着床上女子的睡颜,
小阁老不会骗他的,
今夏,你万不能有事,
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他慌,他怕,
似乎回到八岁那年,那箜篌上拨动细弦的玉手。离他而去。
他与她早有了羁绊,有了骨肉陆阮,那孩子极赖着母亲,都说儿随母相,不假,阮儿生得同今夏一般可爱,她若有个三长两短,陆绎不知如何面对那张脸,
他,如何是好。
这位北镇抚司的阎王,纵然万般狠辣冷血,也化作这痴傻陷于“情”之一字的人儿。
不知多久了,一道试探性的声音猛地惊醒了他。
“大,大人?”身体比言语更快一步,紧紧圈住眼前这人,也不忘不让她感到难受束缚的力度,
一语不发, 却是连身体都在抖。
一阵静默之后,陆绎闭上双眼, 掩去其中的情绪,俊朗的眉目中又是那个冷静的陆绎。
“你,还记得什么?”干涩而颤抖的语气出卖了陆绎心中万般波澜。
四
第一日,她忘了谢霄。
“今夏,你当真不认识我啦?”谢霄仍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想要去拉今夏的衣角,却被她迅速躲开了,并狐疑地瞧着他。
“你是谁?” 她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我,我们上次见面是在阮儿的五岁生辰宴上,你那时你还问‘谢圆圆,我儿子像大人,还是像我?’”
“我当真认识您?”我怎么不记得了.....今夏只是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她警觉地往内边靠了靠。
谢霄还没说什么, 却被陆大人用眼神示意出去,他让小团子陆阮拿了几碟点心出去,将内室的帘子放了下来,只剩下他和今夏。
“睡罢,你好好的便好。”将今夏拿开了半边的被子好好翻好,陆绎轻声关切道:“瞧瞧自个儿,掀开了多少热气,注意身体。”
今夏不语,一双眸子这般盯着他。
关门,
滑下,
恐惧。
他不久便去找了小阁老。
小阁老正在严府中听曲儿,丝竹之音让陆绎有些烦躁。
小阁头也不回,没等陆绎说上什么,便开口
道:“服了潇洒忘,能起死回生。这么邪门的东西,自然,有代价。”
陆绎双拳紧握,眼中泛起一股波动。
他心神不宁,但在外人眼中,平静淡然, 如同他面前浮着几叶翠绿的茶水。
“每日需要忘记一个重要的人,持续多少天看她自己造化。”小阁老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好心地补充了句。
陆绎垂下长长的肢毛,其下暗色如墨。
他忘了什么时候爱上了六扇门的小捕快,当他
发现时,已深陷其中。
他开始是很嫌弃的。
可她真的,是个例外。
是黑暗不见底中,折叠在浅浅一痕的一抹光点,
燃了他眼中盛满的夜色啊,是他的救赎。
就是他的金甲神人。
而她呢,从谢霄开始,一个一个遗忘。
忘了丐叔。
忘了林姨。
忘了蓝道玄。
等等......
忘了,他们的孩子陆阮。
一想到,似是泰山压顶,他喘得说不出话,心里似被抽空了,化为灰烬,尘埃落定。
她会忘了经历过的一切吗?
五
弹指一挥间,京城终是入春了,许多人都纷纷出来踏青。
春意融融,四方桥畔,一男子一身云纹锦袍,身旁的女子化着浅浅的妆,穿着粉嫩嫩的常服, 元气而灵动.两人站在那儿,似一对神仙眷属,艳煞旁人。
正是锦衣卫陆绎与其妻袁今夏,
今夏挽着大人的手, 笑颜依旧:“好久未曾出来了,阮儿现在应该在院子里抄书呢。昨日被大人训了,还跟我告状呢。”
说罢,自已乐呵呵几声,轻盈的言语似乎能融化残雪。
陆绎笑起来弧度总是淡淡的,神色缱绻轻柔,“不要总惯着他,男子汉大丈夫,你这般偏袒,倒叫为夫醋了。”
说着轻轻抓去今夏头顶飘落的落英,今夏懵懵懂懂,乖乖站着不动。
是瓣盛开的梅花,小小一朵,很好看。
今夏猫似的瞳中盛满了潋滟水光:”大人,像不像以前我带你去吃面那般?不过身份互换~”
她摇头晃脑,倒像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儿了。
良辰美景,梦幻的恰似镜花水月。
陆绎握上柔荑,盯着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若
有若无勾唇问道:“想陪我去城西的那家馄蚀铺子
吗?为夫现在有些饿呢。”
今夏立刻点头,如小鸡捣米:“想想想!大人饿着
了,卑职哪敢怠慢了,自当要同去的。”
一脸正气,旁人瞧见了,倒真以为是个全无私心、一心为主的下属呢。
陆绎牵着今夏边走边聊,他想起了当初南下,只是心下柔软,不禁轻松了许多,说:”我还记得,那时你同大杨说我......”
“嗯?大杨?”今夏突然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扭头问:“大杨是谁?”
大杨是谁?
其乐融融的气氛骤然不知为何突然凝固了。
陆绎面不改色, 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换了个话
题带了过去,今夏心思细腻,窥见了大人眼底那
一抹痛苦,也知道了怕是自己吃的潇洒忘的缘
故,也是努努嘴,未曾再说些什么了。
方才的小插曲立刻就被其他的什么盖过了。
但是今夏不知陆绎另一只没牵着她的那只手,
满是指甲掐得有了印儿的无力与难过。
六
过了几日,林姨来陆府同阮儿玩耍,今夏听到阮儿在外嬉戏,也出门察望,
看见一位白衣女子,气质不凡,清浅柔韵,颜狗
的她思索可能是陆大人的亲人么,心中虽好奇,
也是甜甜地唤道:“这位姐姐好。”
可那位白衣的女子猛地抓住她的手,好看的眉皱
起,问:“今夏,你叫我什么?”
“那个,姐姐?我们很熟吗?”袁今夏抚头反问,一旁
戴着瓜皮帽的陆阮丢开了手中的小木偶,扯着她
的衣摆,软糯说:“娘亲,她是姨姥姥吖。”
今夏只觉得,一股妄念似毒蛇般攀上她,这些日
子有些话虽然没对着大人说,但也知道,而她什
么也做不了,记性一日不如一日,周围的一切越
来越离她而去......
她险些跌倒,连腿都在发颤。
突然,一只手握上她发软的手,是林姨。
林菱只是望着她,见她慢慢平息下来,柔声安慰
道:“今夏,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了,潇洒忘想必你早
就知道了,我只是想说--倘若真的到了那日,不如
坦然面对。既然无法面对,便相信你的心,欣然接受吧。”
今夏拾眸,林菱知道,她向来很聪明。
今夏抹了抹脸,点了点头,大人不喜欢她哭,她眸色干净而坚定:“我,知道的。”
七
她一直知道。
仍是一片漆黑,黑雾弥漫从生,渗着不安、罪欲的气息。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忘的了。”长久的死寂之后,今夏出声。
连语调都带着几丝倔强。
她凝视着大片黑雾游走在她周围,那些黑雾不在意地吐纳着黑气,像是在审视她。
呵,她连亲生儿陆阮都忘了。也只有在这梦境
中,她才能痛苦的明白,记得原来的一切。
“大人,他是谁?哪来的孩子?”
她忘不了自己问出这问题,陆绎当时崩溃的眼神,又哭又笑,一双清冷深墨的眸中却碎裂摇晃。
碎光破离,绞痛到就那么直直的几行清泪而下。
那黑雾猛地掐住她的脖子,今夏几声呜泣立马就被淹没了。
它不怀好意的加深了手上的力度。
“最后一个了喽~~”
她与陆绎相处的点滴电光火石般回放,今夏呼吸不禁急促了许多, 胸口起伏,却连一滴泪也不肯流。
你,选好了吗?
似乎别无选择哎。
大人,我真的不想忘了你
黑暗吞噬了她最后的记忆.
八
陆绎几乎是跑回了陆府。
前一天晚上北镇抚司送了新一批客人,他通宵审问可不知怎的,寻常的惨叫破口大骂却愈发刺耳。
心底一股无名的躁意,到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时,陆绎出去时直接不等一边的人,踢门一开,
不带什么言语兀自离去,连带血的飞鱼服都未曾换下。
眼神暗淡凉薄。
快点回去,快点回去。
这仿佛是唯一的信念。
出乎意料他在门口见到了林姨,
“潇洒忘我曾有所研究,今日是最后一日了。”林姨见他着急而锐气,只是在他走过时略带急促地嘱咐。
陆绎自然知晓礼数,只是此情此景,他顾不得点头,只想尽快赶回去。
“潇洒忘,潇洒忘,怎可能有人可以做到真正潇洒忘去。”林菱低声,只是摇摇头。
陆绎始终忘不了,昨日今夏望向骨肉陆阮时陌生的眼神。噩梦就要成真,可当时这是救她的唯一法子。
指节分明的手推开门,他正四下察找,只听得屋顶上有声响。
仰头,是今夏。
九
自己未曾意识到的,松了口气。
她稳稳当当坐在屋上上,背对他,未曾发觉。
陆绎深吸一口气,飞上屋檐,终是启唇又抿起,
晨曦给今夏的背影镀上一层金晖,披上一抹暖色。
那是他再也抓不住的人了。
肝肠寸断。
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假的,生活真的如这样美好。
可他明白,他是需要面对现实的。
“大人!“还没回过神,面前的女人发现了他,出乎
大人意料,并不是带着陌生的眼神,她居然欢快
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如以前一样亲密,琴瑟和谐。
“今夏,你?”他不敢置信,陆绎不敢回抱,疑惑而无措。
他赌不起,六扇门的小捕快 ,吾妻,真的记得他吗?
“今夏?对不起大人,我什么也记得了,我好像只记得你了。”
思考了几秒,今夏歪着头,软软趴在他的肩头,神情怜人,甜甜一笑。
她娇软而明媚的笑容,单纯而懵懂,
照不进阴霾,也透不进阳光。
她,把自己给忘了。
END
!!
潇洒忘是以草木用药研磨而成,是在五年前闻名于世,发明者就在文中自行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