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是宋恩曦的十七岁生日，早上一起来，她的手机便收到了三条微信信息——来自爸爸的转账，来自妈妈的祝福和转账，来自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博昊宇的生日祝福。宋恩曦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走到洗漱台前，她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想起昨夜隔壁邻居大半夜发疯似地放声歌唱让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受不了的她走出门去敲门提醒邻居，殊不知，这邻居还不知错，大声嚷嚷着叫她滚一边去，说什么这是他的自由以及说了一堆不太文明的话。宋恩曦见到和他讲理不行，直言要打电话投诉他，或者直接报警。那人便对她动手动脚的，骂人的话还说得更难听了。

　　宋恩曦不记得她是怎么结束了这场争执，只记得她很生气，她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能闭嘴，我会让你永远闭上嘴！”当时愤怒的她甚至想着要是这个人明天就滚出这栋公寓，或者直接离开地球就好了，接着她愤怒地播打了投诉电话。宋恩曦回到床上，邻居依然在唱歌，而且越来越大声。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声音就渐渐没了，宋恩曦以为已经处理好了。所以渐渐的，困意袭来她也就睡着了。

　　宋恩曦换好校服后准备去学校。出门就看见邻居家被拉了警戒条。门打开着，里面有穿白衣服的人，有穿警服的人。宋恩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准备走时，一个警官叫住了她：“宋小姐请留步！”宋恩曦回头，神色疑惑地看着那位警官。

　　“宋小姐，您好，根据监控显示您昨天晚上来找过这位甘先生，甘先生于今早5点意外离世。现初步怀疑是过劳死或者兴奋过度。现在我们希望您能到警局里跟我们做个笔录，我们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什么？！他……死了？！宋恩曦惊讶地瞳孔放大。就在她和他争执后的一个小时里，这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宋恩曦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感觉她双腿有些抖，迈出一步都很艰难。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害怕还是在所难免的。

　　“宋小姐，您不必害怕，只是去做个笔录。”警官看出了宋恩曦的害怕安抚着说道。

　　当宋恩曦跟着警察下楼时，她在公寓入口处看到了很多的人，因为整栋公寓都被拉上警戒条。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几辆警车停在公寓楼下。它们闪着灯，这将是宋恩曦第一次去警局作客。从小老师就说过做错事的人就要去警察局，那么现在她为什么要去？宋恩曦思考着，她已经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在一群纷纷扰扰，七嘴八舌的人群里，她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身材高大却不粗犷，干净白皙的面庞，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眼角处有着皱纹，但并不影响他的颜值，反之让他看上去更加睿智成熟。他安静地现在人群中，和这些正在激烈讨论的人格格不入。他仿佛有着不一样的眼界看待这件事，又仿佛这件事在他预料之中。

　　“宋小姐！我们抓紧时间。”身旁的警官提醒到。宋恩曦立刻把目光转移回来说：“哦。”他们走到警车旁边，警察替宋恩曦打开车门让她快进去。宋恩曦最后一次将目光放到人群中，可是，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这么快就不见了吗？荣恩曦心中问道。

　　到了警局，宋恩曦把昨晚和邻居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工作人员认真做了笔录。因为宋恩曦十分配合警察的工作，所以还没到中午时宋恩曦就被放了出来。她刚背起书包出来到警察局门口，发现门口停了一辆非常眼熟的车，车前站着焦急等待她的母亲。

　　“曦曦！”她妈妈见到她激动地叫到。

　　“宋小姐，很感谢你的配合，由于你是未成年人，所以我们把你的监护人叫来了。现在跟着你的家长回去吧。耽误你半天的学业了，不好意思。”警官客气地说道。

　　“没关系。”宋恩曦尽量使自己笑一笑来回应警官。警官走后，宋恩曦的母亲立刻跑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曦曦。被吓到了吧？你爸爸一收到信息就立刻让我过来了。我们跟局里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尽快把你放出来。”宋恩曦被母亲这一番话嚷嚷得头疼。她不耐烦地说：“为什么是他接到的信息他不来让你来？！”母亲停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够了，我又没杀人，打什么招呼啊？”宋恩曦说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她习惯了，她的父亲从来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她是在学校还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总是漠不关心。父亲从来没和她像平常父女一样聊过天，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全部建立在金钱上。翻开手机里她和父亲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部都是转账消息，没有半句人情冷暖的问候。

　　在车上，车里很安静。宋恩曦看着车窗外的路人，她觉得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可能连路人都称不上。

　　“曦曦。今天就是你的十七岁生日了。今天爸爸一早就……”她妈妈话还没说完，她就回答道：“我收到了。还有，下次不用你专门提醒他我的生日是哪一天，他记不住就算了。”宋恩曦语气很平静。

　　“曦曦，爸爸他不是忙吗？你要体谅他啊。”

　　“忙？从我记事开始，他一直都忙。我习惯了。他有时间陪宋泽洋过生日，有时间陪您过生日，就是没有时间陪我。没关系，我不需要。”宋泽洋，宋恩曦的哥哥，一个一出生就被所有人疼爱的哥哥，一个无比优秀的哥哥，一个无比厌恶自己的哥哥。

　　“怎么会呢？我们都没忘。今晚你爸爸还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生日会呢！我来就是特地告诉你的。一会儿，妈妈陪你去挑礼服。”妈妈的语气非常温柔，从小到大，宋恩曦觉得最幸运的可能就是她还有妈妈。

　　“妈，不用了。那不是我的生日会，那是公司庆典罢了。直接送我回学校吧。”宋恩曦语气突然变柔和了许多。

　　宋恩曦回到学校，她还和往常一样，坐到位置上，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看书。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大家都觉得宋恩曦不好惹。宋恩曦之所以自己住在公寓里，就是因为她和宿舍里的人格格不入。

　　宿舍里八个人住在一个拥挤的空间里，刚开始没什么，宋恩曦对每个人都很好，请她们吃饭，逛街。可是，当有一天宋恩曦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名牌球鞋不见了，那双鞋是限量版，她刚刚买来还没来得及穿便一直把它放在盒子里。现在就不见了，宋恩曦问宿舍里的同学，没人理她。她便去报告生活老师，生活老师帮着调查。可是事情还没出来，学校论坛上便出了个帖子说宋恩曦假惺惺把鞋子送给舍友却又打报告说鞋子被偷以此陷害舍友。

　　事情一下就爆炸了，宋恩曦气势汹汹地跑回去质问她们，她们反倒冷嘲热讽地对她。宋恩曦一气之下一拳打了人。被打的人吓到了，哭着吵着闹到了教导处。宋恩曦被处分了。她的母亲来好说歹说一番，最后信誓旦旦地答应追加对学校图书馆的投资，这一切才平息下去。但是，宋恩曦这个名词，已经成为坏孩子的代表了。尽管她成绩名列前茅，大家也不愿意再相信她是好孩子。

　　宿舍里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往她床上倒饮料，在她校服上画画，用她的护肤品。宋恩曦本来想忍着，不能再让她的坏孩子的形象再坏下去。可是忍无可忍了，于是她一气之下叫妈妈给她买了间离学校近的公寓自己出去住。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同学面前她总表现得像一只刺猬。她已经不在乎了，既然留不住，为什么要使自己变得卑微？

　　这时，上课铃响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师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