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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深宫庭院内，少见的感伤曲调悠悠然流泄而出，两三声啜泣缀于其间，只隐约可闻。歌姬原本清越的嗓音已然带上了些许的沙哑，但她恍若未觉，只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首短小却意蕴颇丰的词。
那是陇西公李煜作的新词，适才方谱的曲。
赵光义在小楼前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院里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时而跟着曲调哼唱两句，时而单手置于身侧打拍子。良久，他仿佛才回过神来，深邃的眸中紧盯着半闭的窗棂，好像是要透过那木头家伙来看见小楼里的人。
那是陇西公李煜，天下人所推崇的莲峰居士。
赵光义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点着那人最喜欢的乌沉香，清纯悠长的香气缭绕着整座小楼，让人仿若是身在南唐。偌大的外室中，乐师歌姬舞姬一应俱全，红泥小火炉上温着年初新制的桃花酒，清冽的酒香混杂在乌沉香之中，竟是多了几分缱绻。
小楼的主人，定是十分懂得人间意趣的。
“故国不堪回首……”
歌姬还在一刻不停地唱着，走得近了，才发现还有一道更为沙哑的男声混于其间，在古筝柔美清雅的音色下，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赵光义抬眼，目光落在了被乐师众星拱月般环于其间的男子，一身素白缟素无端令赵光义觉得刺眼。苍白的手指在二十一弦的乐器上重勾轻挑，来去自如，一段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之声便如行云流水般滑出，浑然天成。
赵光义径直走向中间的男子，一把拽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沉声道
赵光义“你不想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她们的命了么？”
周围的乐师听到他所言之语，急忙下跪行礼，一个个抖如筛糠，却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些人本是南唐宫人，国灭之时才随着李煜入宋，她们当真是怕极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
男子却连看也不看他，只兀自唱道
李煜“只是朱颜改……”
赵光义勾唇，眼中尽是一片冰冷色
赵光义“呵……‘朱颜’是指谁？周娥皇，小周后，你自己，还是那个已经灭了不知多久的南唐？李煜，你可知因为你的词曲，多少降军再起叛乱？朕的内臣们都借着军心不稳的缘由上书，要求朕赐你死。”
沙哑的男声停了停，随即笑道
李煜“那陛下顺了他们的意便是，又来找臣做甚？”
赵光义伸手，捏住他的下颚，一点一点地掰过来面向自己，力气之大，痛得李煜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
李煜“陛下，放手。”
赵光义死死地盯着他，许久才道
赵光义“朕曾经问过潘成德，他曾经的国主李煜，真的是个暗懦无能之辈么——你猜猜他是如何答朕的。”
李煜垂眸，自嘲道
李煜“无非是，只识风花雪月，整日贪玩享乐，没有半点帝王之才……总归而言，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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