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政早料到了他会拒绝,故没接他的话头,只是在为他的眼睛上完药后,复又料理他颈上的那些淤青,目光专注而温柔,让人难以将他与那传闻里暴戾的秦始皇联系在一起。
他总是这般,对人好时,一心一意,连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一丝不苟;但一旦有什么事拂了他的意,他也能让那人生不如死。
高渐离疲倦至极地笑道
高渐离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赢政“下地狱又如何?朕若下了地狱,也合该与阎王平起平坐。”
赢政眼都没抬一下,理直气壮地道
赢政“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不能再听见你所弹奏的人间绝唱了。”
上完了药,他将脂膏放于一旁,复又挑起高渐离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道
赢政“真是奇怪,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朕,做什么又要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高渐离无声的笑了笑,半是怀念半是沉痛,两种极端集于一处,竟是不可言说的沧桑
高渐离“我招惹的不是你,不是一统六合权倾天下的始皇帝……我想誓死追随的人叫赵正,死在了我踏入咸阳的那一天……”
殿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殿外,明星散漫,月色柔和而朦胧,如同初见的那一夜。只是当初不是在肃穆的宫中,而是在鼎沸的茶楼,各色的人来来去去比寝殿热闹了不知几倍。
那是在荆轲死后,高渐离隐姓埋名,躲在茶楼里当一个普普通通、为人端茶送水的伙计。或许是许久没有碰过筑,或许是正值荆轲忌日心生慨叹,他没忍住,在茶楼的乐师下台休憩时,缓步走进了与大厅一帘之隔的台子,落座、挽袖、抚弦、拨弄。
古远苍茫的琴声霎时一泻而出,漫过整座茶楼,淌过所有人的心涧,似春花零落,雪落淤泥',云霞散尽,心中所珍爱的事物悄然逝去,挽不得、留不住,只能兀自慨叹,潸然泪下。
不觉间,楼中众人早已泪重衣袂。
曲罢,高渐离起身,正打算趁他人愣神之余快步离去,却听一人忽的开口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道:“听此音……先生怕是许久都未曾击过筑了吧?弦声涩然,并非全然是调中之苦涩,虚虚实实间,藏住的是先生久未弹奏的生涩。”
没想到小小的茶楼里竟有如此懂得音律的人,高渐离一愣,下意识地透过珠帘向台下看去,只见方才说话的人一身玄衣华贵无双,面容隐于不甚明亮的烛光之下,只依稀可辨认出一个刚毅冷酷的轮廓。分明是立于台下低人一阶,却让人有一种他在俯瞰众生的感觉。
见高渐离不回话,那人便又接着道:“先生……似是在怀人?听曲子的前一部分,铮铮然又不失轻盈,他定是一个爽朗又诙谐之人吧?虽为心中执念一去不返,想必也是无悔的。先生曲中的自责之意,大可不必有。”
高渐离怔怔地看着那人,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高渐离“……你、听得懂?”
自然是听得懂的。
他既曾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也曾君临天下俯视众生;既曾遭人背叛孤立无援,也曾万人拥戴一呼百应;既曾受尽冷眼令人鄙夷,也曾豪情万丈义薄云天。天下百味,哪一样他没尝过?生离死别,哪一样他没经历过?更何况,他和他一样,一样都是如此高傲。
他自然是懂的。
高渐离看着明灭的烛光下,那双似是包罗万象的眼,忽然就觉得,这人当是荆轲死后,唯一一个能懂他的人了,错过了,就没有了。
于是脱口而出:“不知大人府上还缺乐师么?”
本以为就此告别过去,本以为就此再得知音,本以为就此不再孤芳自赏,本以为就此不再独自舔舐伤口——然而所有路上相互陪伴时的的“本以为”,就好像雾般,消融在了他踏入咸阳宫的那一天。
原来一切不可能的可能,早都在命运心血来潮的拨弄下烟消云散,如残雪,如流沙,如春风,如月华,越是想紧握,就越是一无所有。
晓星星赢政and高渐离的短篇完结啦~
晓星星我收小故事哦~
晓星星目前没人.
晓星星让我看看那个小可爱先进群呢?
晓星星(⑉°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