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肖小曦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都是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有执行任务的画面,有商讨任务方案的,还有这次出国的那场大乱斗。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画面渐渐凝实,一个又一个身影从画面中走出来,向她一步步靠近。这里有她曾经的“战友”,并肩的兄弟,同时也有她亲自结果的对手。
肖小曦眨眨眼,好像看到一个东亚面孔的男人,满脸,满身血的向她蹒跚走来。
肖小曦下意识后退,出拳格挡,但是挥出去的拳扑了个空,而她也一下撞到了后面的墙上,退无可退。
“班纳?”肖小曦下意识的,低声呢喃。
“你还记得我啊,你骗得我好苦啊,我儿子呢?你不是说我交代,我儿子就会安全的吗?你还我儿子!”说着,班纳就朝肖小曦伸出双手要去抓她的脖子。
肖小曦双手用尽力气想去搬开班纳的双手,双腿也在不停的踢踏,同时用尽力气说:“不是我。。我没动。。动你儿子。。在知道你说出了位置之后,郑国安他们动的手。没保护好,你儿子,确实是我食言,对不起。”
肖小曦放弃了挣扎,眼角划过泪水,任其顺着脸颊向下滑。班纳的儿子,是肖小曦这两年多一直被自己压在心底的秘密。当年班纳在说出位置之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就求肖小曦保他儿子的命。
肖小曦虽然答应了,但当时事情太多,一时间就给忘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想起那个小男孩的时候,才知道就在赵子龙落网不久之前,小男孩就被郑国安那伙人当出气筒给做掉了。
小男孩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为什么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还没有十岁,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死在了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的枪口之下。
当时肖小曦为此后悔,自责了很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渐渐地连她都以为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起来了。
肖小曦有些伤感和悲戚,想着要不一命还一命算了。但是脖颈间,锁骨上传来的刺痛,让她从混沌不清的状态里恢复清醒。她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她还在“黑号子”里,关禁闭呢,哪来的班纳,不过是心魔罢了。
肖小曦挣扎着坐起来,鼻尖一股血腥气萦绕不去,她知道刚才的挣扎,自己把自己抓破了。
摇摇头,忍不住哭笑。踉跄的下床,打来一瓶水,又是顺着脸浇了下去。清凉伴着些微刺痛的感觉,彻底唤醒了肖小曦的意识。
肖小曦在地上来回踱步,心里想着对策。她估计现在最多也就是第四天的夜里。她还得在这最少还有三天三夜的时间。之前阶段的应对,面对后面的事情,显然是不可能起效了。
但是,这里一时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着黑黢黢的屋子,一张硬板床,她能怎么操作呢。
在地上转了半天,办法没想出来,倒是情绪越来越烦躁了。肖小曦有些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动作有些大,震得床板都跟着上下颤动。
肖小曦忍不住嘴角抽抽,这就是几块儿木板搭的铁架床,铺个床单就敢睡人,还真是能省就省。
这几天睡得她腰都快僵了,好思念自己的双人席梦思啊。
肖小曦想着一股困意袭来,索性也就倒头睡觉。万一睡醒之后,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肖小曦如是想着。
随着肖小曦渐渐沉睡,她的梦境也开始活跃起来。
先是梦到他们几个执行任务被围攻,小非阿恕他们为了掩护自己和冷梓月牺牲。肖小曦在梦里挣扎的歇斯底里,本人也在床上来回翻滚。满头的冷汗,成绺的往下淌。
之后就是梦到在郑国安的案子里冷梓月被俘,受尽酷刑,而她却束手无策,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噩梦是一场接着一场,什么梦见厨子他们也死了,其他她陆续带出来的人也死死伤伤的。整个梦里,大体就是肖小曦到处奔走,但是谁也没救下来,该死的都死了。
肖小曦在梦里也有意识,觉得这是梦。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醒不过来,而梦就跟叠罗汉一样,一层压着一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肖小曦完全迷失在了梦魇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肖小曦出现在边缅战地医院。
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看着裴老神采奕奕的给身边的人讲医案。之前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跟着大家,一起抢救,疗伤,工作之余说笑打屁,谈天说地,当时少年人的壮志凌云,在肖小曦身上体现的淋淋紧致。
肖小曦跟着一群活力热情的年轻人一起在这战场的外围,抛洒汗水,每一次救治都用尽全力。无论国籍,无论政治目的,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不过是需要被救治的病人。
“歇歇吧,你都干了一天一夜,就是仗着年轻,也不能这么蛮干啊。”阿恕在肖小曦的身边,有些心疼的劝着。
“没事儿,阿恕姐!这是最后一个了,刚和陈副院长给他做了手术,看他现在情况不错,估计这命是保住了。”肖小曦神情飞扬的跟阿恕说着,自己又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一个人。这是对于医者,最大的肯定,也是他们最认同的自豪。
正说着,一伙儿武装份子暴力冲进医院。有个领头的,带头冲进肖小曦和阿恕的病房。
阿恕和肖小曦虽然略有反抗,但是夹不住人多,枪口都指在脑袋上了,还谈什么反抗。
肖小曦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护士死在自己面前,她想起身反抗,但是她的身体好像并不归她控制,根本做不出多余的动作。这让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之后的肖小曦,在以为自己如果能再回到过去,就能阻止悲剧重演的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凉。
接着,当年的事情一丝不差的又在她和阿恕的身上重演。
那种疼痛,那种绝望,还有那种毒瘾发作时,团成一团的“蚂蚁噬心”之痛,都是那么清楚,甚至比当年更加清晰。
肖小曦的感官像是被无限的放大,敏感的像是吸了大麻。连空气透过鼻腔,穿过喉咙的细小波动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轨迹的变化。
肖小曦再床上蜷曲,蠕动。就像是一个大虫子一样,她觉得身上有无数个蚂蚁,顺着自己的血管在快速爬行。她伸手想要抓破血管,揪出那些恼人的爬虫,但是除了疼,她什么也没有抓到。
接着,一阵灼热像是裸露在沙漠烈阳下被炙烤,夸张一点,肖小曦觉得自己都闻到肉香了。
之后又一阵,彻骨冰寒的凉意袭来,颤抖的她感觉自己双眼的睫毛都可能已经都结上了冰凌。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有人在耳边哭泣。
渐渐的声音逐渐清晰,是她二姐和三姐再叫她醒来的呢喃。
肖小曦很想睁眼告诉她们,她真的没事,但是抵不过沉沉睡意,转头就陷入了一种近似昏迷的睡眠中去了。
等肖小曦再睁眼,除了觉得浑身没有哪不疼的,就是赶紧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打了一天一宿的仗,被车轮碾过了似的。怔怔的仰躺在床上,喘息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自己身体恢复了直觉。
缓缓起身,接着床头的铁架子坐起身。依旧是那间昏暗的连四周都看不真切的房间,肖小曦四下望了望。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弄到了地上,自己也是满身满脸的汗,摇摇头,想下床在那一瓶水。
谁成想,双腿刚一着力,肖小曦就整个人跪了下去。低头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刺痛,肖小曦有些诧异,看也看不真切,就觉得腿上有几道伤痕还挺明显的。
既然腿脚不利索了,肖小曦自嘲一笑,也没几步就爬了过去。伸手拧开一瓶水,先是一口喝了半瓶,剩下的又是浇在了脸上。
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踉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大门口。仔细看了看门口的餐盘,虽然依旧是凉的,但看起来跟上回看到的又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第几顿了。
肖小曦也没胃口,又蹭回床上,捡起地上的被子扔到身后,她也顺势就半靠在上面,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