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的那条船,送走的人是陆青儿心里的痛,像是一根不敢触及的刺,一拔就是一条命,不拔还能苟延残喘。
烛灯摇曳,陆青儿不敢哭,怕是哭了也留不住,也不敢追,怕是追了也说不出心里话。这偌大的宅,竟然没有一个人懂得她的心,若这心思隐藏的够好,外人不易察觉,那这船上的人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吗?总归不过是,你不说我便不懂的装傻罢了。想着想着,这股不舍便有了怨,顺着也有了恨。是恨自己不够勇敢还是恨他的决绝,便不得而知了。
“明明是喜欢的,对不对?”她还是哭出了声,落下了泪,取下了头上他送的那枚珠钗,似放又似摔的摆在了桌子上。这枚珠钗清素又简单,漂亮之余又有那么几分雅致。他送给陆青儿的时候,没有一字半语,只是默默的放在桌子上,看着陆青儿又转顾盯着这枚珠钗,满眼尽是话语,也尽是柔情,只是这么默默的呆着、坐着、看着,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是了。
如今,这船一走便是天涯永隔了吧……
十八年的朝夕相处,这位顾家哥哥也否也把陆青儿看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陆青儿似懂非懂又不得而知。但是陆家老爷子能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吗?
“小姐,老爷叫您去一下”丫鬟小玉,在门口等了一会,受不住小姐这般愁容不展,打断后又觉得自己过于残忍,“顾少爷的船应该是已经走远了,您别担心了”。
“何止是担心啊,走吧”陆青儿这随后一说,便说出了自己的叹息,起身,收好珠钗,便出了房门。
这浠沥沥的雨,滴答滴答的在走廊檐滴坠,“小玉,这雨从古至今就这么伴着离别吧”陆青儿转头问小玉,“小姐,您说这雨不雨的我不懂,我想这顾家少爷会回来的,您别担心了”果然是啊,大抵外人都不知道陆青儿的心。这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就是陆家老爷的书房,陆青儿走的格外犹豫,她不知道父亲要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彷佛十几年的相伴给了顾洵,后半辈子也要葬在这相伴的回忆里了。
“父亲”陆青儿走进父亲的书房,丫鬟小玉识相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青儿来啦,”陆运庭回头就看见了女儿满脸的憔悴,毫无生机的脸上带着病态,“自己的身体要自己保重啊”。
“女儿知道了”大抵是自己的心思逃不过父亲的眼睛,陆青儿走到父亲身边,缓缓在桌边坐下。
这么多年来,陆运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全部心思都在她的身上,这顾洵一走,多伴也是料到女儿陆青儿的心也跟着走了。
“顾洵走了,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吗”想必是陆运庭想测测这顾洵在女儿身上的分量吧。
“没有…顾洵他本来就话不多,走时,在我房里坐了一会。”陆青儿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情绪,是啊十八年了,走时,竟没有一句话。
“他心思重,不善言语,这一走,你以后……”陆运庭不敢往下说了,自己的女儿怎能一伤再伤。
“父亲,你别说了,我暂时不想嫁,您再留我几年吧,”陆青儿怎能不知道父亲的担忧。
“你是我女儿,留你一辈子我也愿意,只是顾洵你就不要再想了啊,他不会回来了”
“父亲,顾洵说过的,他会娶我”
“儿时戏言,其可当真,若是想娶你,怎会走的这么突然,又怎么临走之前没有留下话语”
“他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再大的苦衷敌不过我的养育之恩吗,敌不过你们这份青梅竹马吗?”
“父亲,你别说了……”陆青儿实在是不想听父亲把这一五一十的真相说出来,那些日夜相伴再顾洵心里究竟算什么,到底是对养育之恩的报答,还是对自己的恻隐之心?
“青儿,我的好女儿,就当顾洵是你的哥哥吧,他日顾洵回来我给他留间屋子,若是不回来,你还是要嫁人的啊”陆运庭缓和的语气对女儿怜爱至极。
陆青儿静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5岁初识,她的顾洵哥哥陪着她走过了18年,写字,读书,嬉戏,过节,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有顾洵哥哥陪伴着的一生。然后这一生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就走了,留下了陆青儿自己一个人在这姑苏城。
陆运庭知道女儿要伤心难过一阵子了,就像自己妻子去世时一样,半辈子都走过的老夫老妻却留下了自己这么个孤老头子。所幸还有个宝贝女儿支撑着自己,如今的女儿和当初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后悔自己没有听从青儿母亲的劝诫,她临终前再三对我讲“顾洵这孩子真的是不错,话虽不多,但是读书做事都十分沉稳,对青儿也是尽心尽力溢于言表。只是,他心思沉,倘若哪一天真的要去寻仇,未必会把青儿放在第一位啊。”果然还是女人更能洞察细微啊。
“七岁,看似是小孩子,未必就真的小啊”陆运庭感慨道。
“父亲,如若有一天顾洵回来了呢?”
“回来?离开之前他有半句对你的承诺吗?”
“有些话不需要直说的,我都懂”
“你懂什么是仇吗,他心思如此,你又是如何懂他?”陆青儿如当头棒喝,如若说是她还有一丝丝希望,期盼着顾洵回来,但这思思希望也被陆运庭这句话死死的压住了,“对啊,如若他心里有我,这复仇的事情为何只字未提,如果他心里在乎我,又怎么不留下只言片语。”
“父亲,这些年,都是假的吗?”“
“好孩子,情真不假,只是有些事情比你重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