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辈…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蓝笙…不…我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蓝笙…”
蓝翼前辈放开了手,又坐回了石桌前。
“蓝笙,你将手放到这把琴上。”蓝翼前辈道。
我转头看了看羡哥哥和蓝二哥哥。
羡哥哥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而蓝二哥哥,则是看着那把琴。
我抬起右手,放到那把琴的七根弦上。
我可以到有一股力量突然从我的手心涌入。
而后,我眼前的,不再是那把琴,而是另一个地方。
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却又似曾相识。
这里是一片竹林,像是云深不知处,却又有些不一样。
这片竹林很静,静得甚至有些令人觉得瘆得慌。
“笙儿!”
我转过头去,那人竟是…蓝…蓝翼前辈…
只见蓝翼前辈一身湖蓝色的衣服,手中抱着一只兔子,满面笑容地向我走来。
“蓝翼前辈?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叫阿姐!不要总学那些外人一样,叫我前辈,你又去哪里玩了?这三年,我连你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在你心里,还有云深不知处,还有我这个阿姐吗?”
“阿…姐…”我愣愣的看着她,叫出了这两个字。
她走到我身前,将兔子放到了我的手中。
摸摸我的头,笑道:“三年未见,笙儿都长这么高了,这次回来,不要那么急着走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隐隐约约地闪着泪。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痛,说不出来的痛。
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不是她…
我低下头去,脸颊上已有两行泪。
竹林四周忽然刮起了很大的风,竹叶横飞着。
“阿姐!”我叫道。
再一抬起头,周围已不是竹林,风也停了,手中的兔子也不见了。
这里是…
夷陵!
乱葬岗?
而我的身后,就是一片深渊,我距它,仅有几步之遥。
我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可前面,却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鬼面人。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
“你…你是谁…”我问。
“东西呢?。”
“什…什么…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交出来!”
话音未落,那鬼面人就步步向我逼近。
我向后退着,前面是剑,后面是无底的深渊。
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我都会死。
来不及再去思索片刻,那鬼面人,已将剑抵在了我的心头。
剑刺了进去。
我只身坠了下去。
我猛的睁开眼,眼前的,不再是乱葬岗,也不再是那片竹林,仅是那把琴。
我抬起手,手不停地颤抖着,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感到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是心疼…
泪珠不知何时,已夺眶而出,这眼泪,却是有温度的,是炙热的。
“阿姐…”我抬起头看着蓝翼前辈。
“笙儿,这些年间,我用毕生灵力压制着阴铁的怨气,不得离开半步,守着这寒潭洞,期间也从未有人来过这里,你离开的一个月里,我去寻过你,可也没有半点你的消息,直到后来,为了压制阴铁,我就留在了寒潭洞,对了,这两位是…”
“姑苏蓝氏后学蓝湛,拜见蓝翼前辈。”蓝二公子跪下拱手作揖道。
“蓝…蓝翼?她就是那位姑苏蓝氏唯一的女家主,创立弦杀术的那个,蓝翼!”羡哥哥在蓝二公子耳边嘀咕道。
只见蓝二公子瞪了一眼羡哥哥,他就也一起跪了下来。
“哦,云梦江氏,后学魏婴,拜见前辈。”羡哥哥拱手道。
拜完后,他们二人都起了身。
而我,依旧跪在那里,好像就是不想站起来,就像是一种惩罚一样。
惩罚自己。
“前辈,传闻您仙去多年,为何…”蓝二公子问。
“一定,是与阴铁有关吧。”羡哥哥道。
蓝翼前辈…不…是…阿姐…
她抓起一只兔子,笑道:“这兔子,本是我养在寒潭洞作伴的,这些年,我灵力渐弱,它们经常因为贪玩跑了出去。”
蓝翼前辈叹了口气道:“关于阴铁,这件事,是我此生所犯,最大的错误,而我也为此,付出了用毕生灵力压制阴铁的代价。”
蓝翼前辈伸出手来,一块阴铁的碎片被召出。
羡哥哥问:“前辈,这阴铁…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的那些喊杀声,究竟来自何处?”
“如今封禁纹的法力日渐消散,而我的灵识也越来越弱,你们又来了,这难道就是天意?几百年前,这块阴铁还不是碎片,曾经的夷陵乱葬岗,是一片仙山,而薛重亥,也是当年法力最高强的仙师,百年之事亦不可考,谁也不知道,当年名盛一时的薛重亥为何会用此铁吸纳怨气,以活人为牲,他控制一只上古凶兽,屠戮玄武,大肆屠戮仙门众派,一时间,生灵涂炭,终于,难以收拾。”
“所以五大世家就联合起来,杀了薛重亥?”羡哥哥问道。
“魏公子果然聪明,杀薛重亥,镇压屠戮玄武,一时间尸骸遍地,而夷陵仙山,也从此变成了乱葬荒地,后来阴铁因摄取太多活人灵识,怨气难消,薛重亥以活人为牲,摄取活人灵识,甚至修士元灵,致使阴铁怨气四溢,再没有可能度化,后来五大世家,决定镇压阴铁,将其断成碎片,置于四方灵力充沛之处,为防止重蹈覆辙,五大世家协商决定,再不对后世提起阴铁之事。”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阴铁,既然能够吸纳天地之灵气,那何不加以利用。”羡哥哥问。
“阿姐…你当年,是否也是如魏公子所想,要将这阴铁度化?”
“正是如此,因为我是女子,自继承家主以来,就一直饱受非议,正逢百废待兴之际,多年来我一直力图打破陈规,力求创新之道,一生就为了振兴蓝氏一脉,后来我与我的好友抱山散人促膝长谈,偶然间听她提起了阴铁之事…”
“抱…抱山,前辈您与抱山散人相识?”羡哥哥又问。
“抱山…乃我一生唯一的挚交,然而我…却辜负了她,在得知阴铁之事后,我夜不能寐,阅尽典籍无数,终于在先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寻到了阴铁的下落,寒潭洞灵力充沛, 汇聚四方寒气,更是阴铁的绝佳封印之地,当年,我一心只想着将蓝氏绝学发扬光大,再三思虑后,决定解封阴铁,殊不知,阴铁的封禁纹一旦解开,就再也无法封印。”
“只怕度化不成,反被操控。”含光君道。
她又是叹了口气道:“当年…抱山她…也是这么劝说我的,而我这一生,素来我行我素,做事只求无愧于心,三十年前,我私自来到禁地,解开了阴铁的封禁纹,谁知一切却没有如我所想,而我反遭到阴铁的反噬,于是我用自己的灵识重新封印了阴铁,可也再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笙儿。”我抬起头,只见她从衣袖里抽出一条,似乎是蓝氏的抹额。
“阿姐…你这是…”我问。
“这是当年,你离开云深不知处时,摘下的抹额,你说再也不回云深不知处,不要当姑苏蓝氏的人,所以也将这抹额扯下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竟出现了这样一番场景。
不知道是梦见过的,还是我真正所经历过的。
仍是在云深不知处的竹林之中。
“我身为蓝氏家主,每日要忙于蓝氏事务,而你整日就爱出去游山玩水,你把云深不知处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一走便是三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为你立个衣冠冢了!”
只听远处有人吵道,我朝声音的源头望去,那人竟是阿姐…
而她身前,站着位女子,那女子的身形,衣服,都与我一般无二。
那女子愤愤地说道:“爹他本就有心将家主之位传与你,因为他知道,我永远都比不上阿姐你,而我也从未想过要继承家主之位,我只想一生寄情山水,不想被这纷杂的琐事所侵扰,既然,阿姐这么不满于我随意进出云深不知处…”
说着,那女子一把将额上的抹额扯下。
“那我今后,就不再回云深不知处了,这抹额,我也留下,至于这修为…”
那女子扔下抹额,拔出了手中的剑,那是…无羁,莫非我现在看到的,是回忆…
她将剑刺入自己的胸口,就在那一瞬间,我同样感受到了胸口的巨痛。
她又将剑从胸口处一把拔出来,阿姐神色尤为凝重地看着她。
剑上沾满了血,一滴,一滴,滴到铺满竹叶的地上 。
“我废去自己周身的修为,并今日立誓,从此再不踏入云深不知处半步,也再不会做姑苏蓝氏的人!”
说罢,那女子转过身来,我看到她的脸,竟我的长相一般无二…
她的眼神很坚定,语气也很坚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直到我站在这里,都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蓝翼前辈凝望着她的身影消失的地方,蹲下身来捡起抹额。
她的眼中落下一滴泪,她将抹额紧紧攥在手里。
心中仿佛仍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却终究,没有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