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遭受重创的波尔亚斯神父咆哮着从倒塌的废墟里站起身,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正常形态,盯着眼前满身泥浆的伊欧恩。
“你只是一个半精灵,为什么会伊顿巫师的护身盾?!”
“我有很多老师,而且也善于学习。”伊欧恩沉稳地持剑站立。
波尔亚斯神父被惹恼,吼叫着冲了过来,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颤,双腿后翻,在泥泞的道路上摔了个结实。
“不,我的力量。”波尔亚斯神父惊诧万分地望着迅速衰老的双手,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的消退,“我的力量消失了!”
“你让我太失望了。”
一声悠长的女声传来,仿佛来自别的时空。
“请听我解释,我的主人。”
波尔亚斯神父跪在地上,像是个虔诚的信徒,但他的神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啵啵啵啵啵。”
随着炸裂声,血像是泉涌一般从四肢上猛然裂开的伤口中喷溅而出,然后血线连成了一片,幻化成可怕的带刺铁丝,紧紧地缠上了波尔亚斯神父的全身,勒紧他的皮肉之中,刺入他的脸颊和大脑,让他看起来血肉模糊。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主人,我啊!啊!!!!!”
在一阵撕心肺裂的惨叫声后,波尔亚斯神父被撕成碎片,炸裂成一滩黑血与肉泥。
伊欧恩被黑血溅了一身,却没有放松警惕。
无论那个声音是谁,她的力量一定很强大。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身旁闪现,伊欧恩在光还没有成形前做好准备,举着铁剑准备随时欢迎从传送阵里出来的不速之客。
等看清从传送门里走出的人后,伊欧恩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收回铁剑跑了过去。
“尤莉娅,你遇到什么了?”
“纳努克蛇魔。”
尤莉娅急促地回答道,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见到尤莉娅把怀里的索菲亚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后,伊欧恩上前检查情况,发现索菲亚双眼空洞、脸颊红热、呼吸急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她被标记了?”
“是的,我晚了一步。”
“她离开了巢穴,黑暗印记会杀死她。”
“我知道,现在只剩下一种办法能救她。”尤莉娅拿着法刃,准备割开自己的掌心。
“等等,我的更管用。”
伊欧恩刚夺过法刃,尤莉娅就看到其他闻讯赶来的教团骑士,一把握住他的手,“不,伊欧恩,不能当着他们的面。”
“我不在乎。”
说完,伊欧恩用法刃割开自己的手腕,伤口渗出的鲜血流入索菲亚的口中,喘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一点,一点,一点加深,紧接着逐渐恢复平静。
尤莉娅撑开索菲亚的眼皮,见到眼球四周的黑血丝迅速消退了下去,紧缩的瞳孔也慢慢放大,映出自己的倒影。
在恢复理智的同时,索菲亚恐惧地大叫着,丧失理智并不代表丧失记忆,她记得被地狱犬拖走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她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一味地重复别人的词句,显得与其他正常人格格不入,如此无助与可怜。
其他教团骑士虽然近在咫尺,精神上却早早远离了她。
索菲亚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因为迟钝而掉队的大雁,孤单而追寻不到同伴的方向,却只能凄凉地鸣叫着,希望有伙伴找到自己。
无论自己叫得多么凄惨,同伴们只是沉默地看着,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同情的神情,带着决断与冷漠,仿佛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同类。
索菲亚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而那绝望的呼叫就是她的哭泣声。
“她怎么样?!”
劳德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问道,似乎只要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他手中的剑就会马上朝索菲亚砍落。
“黑暗印记已经消除,她会没事的。”
尤莉娅安抚着在怀中痛哭流涕的索菲亚,她说的没事是指身体上的,而不是心灵上的创伤。事实上,就连尤莉娅自己也不清楚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因为索菲亚的精神已经崩溃。
“您确定?!”
“是的,非常确定。”
“好吧。”劳德将长剑收回剑鞘,回头问道:“谁过去帮帮她?”
教团骑士们仍然一动不动,直到法比安娜出现,她才跑向索菲亚,把她带到一间民舍,替她清理身上的伤口。
突然,随着‘呲’的一声,猩红树自己燃烧起来。
伴随着熊熊大火,深入地下的树根冲出地面,像是蜘蛛般拥有手足,支撑着庞大的猩红树移动向一侧的森林。但它还没来得及走出墓地,大火就已经将整棵树吞噬。
“啊!!!!!!”
燃烧的魔树发出类似女人一样的哀嚎,树干的中心印出一张长有羊角的女人脸孔。在火焰的攻击下,她面容扭曲,发出凄惨的哀鸣,她似乎能够感觉到疼痛,也能够表现出悲哀。
下一瞬,猩红树寸寸粉碎、灰飞烟灭,未留下一丝痕迹。
“这、这,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棵树会自燃?”劳德惊魂未定,瞠目结舌地问道。
尤莉娅微微一笑,看来是有人抓到普里西拉了。
当‘托比约恩’信使飞遍贝朗格的各个驿所后,奥拉镇的梅克伦堡领主--伊恩葛斯·弗林特勋爵是最先响应的。
急于想在教廷面前表现的弗林特勋爵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立刻派遣来一支军队,然后又从自己女婿贝克尔·格拉汉姆男爵的河口镇抽调来300名骑兵,这些援军都于黄昏前后抵达。
士兵们浩浩荡荡地进入这座人口不足千人的小村落,开展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查。
跟每次遭遇黑魔法事件一样,北方人一贯保持彻底而又极端的作风:他们杀光了所有被感染的村民,找寻能找到的尸体,然后集中起来就地焚烧。一队士兵下到地底的矿洞,捣毁了整座巢穴,然后用封闭了整座矿场。最后一把火将沃尔伯村烧了个精光,而村里的幸存者也将跟随军队返回奥拉镇,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正当撤离有条不紊地进行时,一名骑兵策马冲出村庄,先是对自己所见到的景象震惊,随后才回想起自己的使命,高声喊叫起来。
“尤莉娅?!我在找尤莉娅·索茨维特大人,有谁见到她了吗?”
尤莉娅在人群中举起手,那名信使就骑着马慢慢地走了过来。等来到尤莉娅跟前,他才礼貌地问候道:“问候您,大人。”
“你是谁?!”
“马尔菲特,隶属Legion Ⅲ The soul of wicker (第三“维克尔之魂”军团),是庞派·卡莱塞将军的信使。”
“你有什么消息要传达吗,传信人?”
“是的,大人。”信使从背上的信筒拿出一个卷轴,恭敬地禀报道:“卡莱塞将军的游骑兵传来消息,加隆爵士已经抓到了那个格姆葛女巫,爵士通知您,让你们在奥拉镇等候,他会派人将罪犯移交给你们。另外,有来自布列塔尼信鸦站的消息,安德森枢机主教大人的车队已经到了贝纳斯。”
“没想到这个加隆·巴奇霍兹还真得有点本事。”尤莉娅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昂起头点头道:“好的,我都知道了。”
“有什么需要在下回禀的吗,大人?”
“回报加隆爵士,我的侄女和她的朋友现在还留在我们在鹰堡的营地。我希望爵士能派最得力的部下护送他们回林湖镇,还有代我向伊琳娜道歉。”
“见到伊琳娜,告诉她,我会在湖边等她。”伊欧恩走上前,又加了一句,“就在他们上岸的地方。”
信使盯着伊欧恩,没想到一个猎人也敢随便使唤自己,脾气一上来,皱着眉头质问道:“你是谁?”
尤莉娅一把搂过伊欧恩,摆出一副很暧昧的样子,微笑道:“你说呢?”
信使一见,态度大变,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在下会传到您的话,一字不漏。”
周遭再一次安静下来,伊欧恩坐在一堵矮墙上,借着村子燃烧的火光,修理着箭矢的箭羽。
离别在即,尤莉娅的内心仿佛还被什么事困扰,跟着伊欧恩并排坐在矮墙上,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般晃动着修长的双腿。
伊欧恩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教团骑士们已骑在马背上,沉默地等候着。
“你又要离开了,跟他们一起,是吗?”
平静到不流露一点感情的语调,尤莉娅却能从他转瞬即逝的眼神中读懂那一份不舍,点头道:“是的,我要跟那个枢机主教去圣城觐见教务长,接受他们对我的赦免。”
“跟我回林湖镇吧,尤莉娅,不要跟五神教廷的人纠缠下去了。”
尤莉娅摇摇头,说道:“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离开你吗?”
“因为你不爱我。”
“不是,不!该死,伊欧恩!”
伊欧恩的误解几乎快杀死尤莉娅,她抓狂了,当着所有人对一具尖叫魔的尸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鞭尸,还顺手拆掉了一间马厩。稍微冷静一点后,才又坐回到伊欧恩身旁。
这一次,伊欧恩主动对上她的视线,“那讲点我能懂的。”
“我不在乎为谁撒谎,也不在乎替谁卖命,我只在乎你。”尤莉娅抚着他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深情,“我不害怕失去你,但我害怕失去自我。我无法像你一样只过平凡的生活,这就是我离开你的原因。”
伊欧恩沉默了,彻彻底底。他无法强求尤莉娅留下,即便明白自己只要坚持,她就会留下,但他不能,也做不到。他理解,事实上,他总能理解,理解尤莉娅的生活方式,她的梦想,以及有关她的一切。
见到尤莉娅跨上马背,伊欧恩僵硬地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最终无语凝噎。
“保重。”
一个词汇涵盖了所有,却在心中响彻。
尤莉娅始终抬头挺胸,看向远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需要勇气,再一次离开的勇气···自己的生命依然年轻鲜活,前方还有如花似锦的未来。
她走了,背影渐渐远去。
伊欧恩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戴上兜帽,重新隐没在茂密的树丛当中。不过,归程的路上他多了一位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