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
“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死了没有啊。”
“你别太得意了。”
“怎么?又想杀我?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呢,这伤都还没好呢又欠打了。”
“你,姓霍的,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是嘛?那你猜猜,我死了,天天给你煮面的师娘还活不活得了?”
“你……”
“你最好对我客气些,要知道你这条命可是我保下来的。”
“你不杀我,我迟早会杀了你。”
“得了吧,六哥你都打不过还想杀我。得了,我也懒得气你,我呢,其实挺恨你的。原本以为可以和你做个朋友,没想到你却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你说说你,是不是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怜香惜玉,这个词在陈皮以前的人生里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他只知道,惹了他的人都该死,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不高兴。
“哎,你说,你戾气那么重二哥他怎么会收你为徒?”
说到这儿,霍锦颜便高兴起来了,“对了,以后见了我你得恭敬些,我可是你的长辈。”
“我管你师父叫二哥,管你师娘叫二嫂嫂,那我便是你的小师叔了。以后见了我,你得叫小师叔。”
“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张大佛爷家的小副官呢?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没人家长得帅也就算了,脾气还没人家好。同样是九门中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哎,我都来了那么多天了,你怎么见了我还是这恶狠狠的模样?”
“你不会还记着我姐姐和六哥打伤你的事吧?”
“不会吧,你那么小气啊?”
“是你先打伤我的,我都不怪你了你还有脸怪我,脸皮可真厚。”
“陈皮,叫声小师叔来听听呗。”
“你在我师傅跟前学艺,要算你也只能是师妹”陈皮说完便不再搭理霍小九。
“你……”
“陈皮,你说,二哥和二嫂嫂那么要好,我姐姐是不是就没有机会遇到如意郎君了?”
“陈皮,六哥今日教我刀法了,以后你可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陈皮照例瞥了霍小九一眼,并不言语。
“陈皮,今天二哥准备教些什么呀?”
“陈皮,三爷家的小娃娃生得好可爱,你要不要随我去瞧瞧?”
“陈皮,干姐说小娃娃喜欢我,让我以后常去呢。”
“陈皮,三爷今天问起我之前被你打伤的事了,还说以后吃了亏让我去找他,你能打得过三爷吗?”
“陈皮,五爷今日得了条小狗,叫三寸钉,可以藏在袖子里,伤人可厉害了。”
“陈皮,快看我的镯子漂亮吗?今日三哥家的娃娃满一岁了,三哥认了我做妹妹,还给了我这镯子,说是六哥送了一个他也得送一个。后来二哥也送了我一个机关盒,八哥九哥就抹不开脸了。”
“陈皮,九哥教我打枪了,你功夫再好也敌不过子弹吧。”
“陈皮,五爷家的小满哥好像能听懂我说话。”
“陈皮,八爷今日送了我一个平安符,还说是我以后用得到,好生奇怪。”
“陈皮,六哥又淘沙去了。”
“陈皮,我家小侄女好像看上五爷了,五爷一上门她便躲在院外偷看,可她才十二,是不是太早了些?”
“陈皮,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陈皮,你说,爱上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会是怎么样的?”
“陈皮,你会爱上一个人吗?”
“陈皮,你说,喜欢一个人会为他停留吗?”
“陈皮,上次在街上我替五爷问了个姑娘的名字,五爷今日特意来送了我一条狗,说是认妹子的礼物,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该改口叫五哥了?”
“你说,五爷是不是对那姑娘有意思啊?可那姑娘是九哥的表妹,是解家的远房亲戚,人家今天就要离开长沙回家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我要不要去告诉五爷一声啊?”
“陈皮,你是不是还想杀我?”
“陈皮,秋晴死了,我的秋晴死了。她被四爷给糟蹋了,他随随便便找了个由头赔了个不是奶奶就放下了,我的秋晴白死了。”
“陈皮,你说人死了会是什么样的?还能看得见吗?”
“陈皮,你想过未来吗?”
“陈皮,我能破你的九爪钩了。”
“陈皮,你是喜欢二嫂嫂吗?”
“陈皮,你为什么给二嫂嫂用那个止痛剂?会上瘾的你知不知道?”
“陈皮,你怎么样了?陆建勋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你肯定很疼吧!”
“陈皮,你别逃了,就在医院好好呆着吧,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佛爷不会害你的。”
“陈皮,佛爷和二哥,八哥去北平给二嫂嫂求药去了,二嫂嫂的病有希望了。”
“陈皮,你快乐吗?”
“陈皮,八哥回来了,佛爷,二哥二嫂嫂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鹿活草,二嫂嫂不会死了。”
“陈皮,二嫂嫂的病有好转了。”
“陈皮,佛爷有夫人了,是北平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可漂亮了,佛爷去求鹿活草的时候在新月饭店连点了三盏天灯,听八哥说佛爷还和日本人斗灯了呢。人家都说这次的拍卖是为了给新月饭店的大小姐招婿的,佛爷连点了三盏天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就非佛爷不嫁了。”
“陈皮,新月嫂嫂和二嫂嫂很是要好,你放心吧。”
“陈皮,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病床上的陈皮看向霍锦颜,“去哪儿?”
“去古墓,取毕方扣。”
“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霍家的一个信物。”
“霍锦颜”
走到病房门口的霍锦颜转身看向陈皮,“嗯?”
“我们赌一把吧。”
“赌什么?”
陈皮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色子,“赌大小,你赢了我便不杀你了。”
“若我输了呢?”
“那你欠我的就都要如数还我。”
一听这话霍锦颜就不干了,“陈皮,你还要不要脸了?都五年了,你还忘不掉那茬是吧?五年了,你还想着要我的命,你是不是人啊你。再说了,当初明明就是你无故打伤我在先,我才是受害者。”
“那就我把欠你的都还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输了,你的命就只能我来取,你得活着回来。
霍锦颜笑着瞥了陈皮一眼,“这还差不多。”
陈皮将手中的色子扔在柜子上,色子落下四个红点朝上。
“该你了”
霍锦颜一乐,“我赢定了。”
再一次落下,还是四点朝上。
“这个要怎么算啊?要不再来一次。”
“再来就不灵了。”
“什么?”
对一个赌徒来说,最喜欢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赌,这一局,陈皮赌霍小九能不能活着回来。若他赢了,那霍小九的命就只能他来取,只要他不同意,霍小九就不能死。
若他输了,那……
还好,他没输!
也没赢!
“霍小九”
“嗯?”
“叫我声哥吧。”
“怎么?想认妹妹了?”
“叫声哥,换条命,你不吃亏。”
“以前叫你陈大哥你还不乐意,现在知道认妹妹啦?”霍锦颜笑着看了看陈皮,目光突然落在了那个色子上,“要不我叫你四哥吧,四,我俩打平了。正好我认了佛爷和新月嫂嫂,认了二哥二嫂嫂,认了三哥,认了五哥六哥,还认了八哥和九哥,独缺一个四哥。”
陈皮笑笑,“好”。
霍锦颜从兜里掏出一个奇怪的哨子放在陈皮手里,“这样吧,这个你先拿着,等我回来,我再送你个好些的礼物。”
“什么东西?”
“这个是蝙蝠哨,以人骨和我霍家秘术制成,总共都才有十个”说着,霍锦颜便掏出脖子上挂着的蝙蝠哨吹了一下,“你看,它们之间会有感应,我手里一个,姐姐手里一个,其余的八个在前年九门会首的时候被奶奶分别送给了九门的几个当家人。你手里这个是四爷的,他害了秋晴,我便买通了人拿回了我霍家的东西,你可别嫌弃。”
陈皮当着霍锦颜的面将蝙蝠哨挂在了脖子上,“等你回来,我也送你个礼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后来,那个在陈皮耳边叽叽喳喳烦了五年的霍家娃娃再也没回来过。
死娃娃,死娃娃,他曾经天天叫她死娃娃,后来她真的死了。
霍小九入葬那天,陈皮坐在医院门口盯着手里的玉笑了好久,都说玉能养人,我都还没送你礼物呢,你怎么就死了呢?
不是说好了回来送我个礼物的吗?
礼物都没送怎么就走了,霍家的人怎么那么不讲信用?
师娘走了,如今怎么连你也走了。
姓霍的,你都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有多想杀了你。
烦人精,你都不知道这五年来你有多烦人。
霍锦颜,你就是个祸害,祸害怎么能死呢?
霍小九,我一直很奇怪你那么差劲那么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
阿颜,你回来好不好?
四哥的礼物还没给你呢?
阿颜,你回来好不好?
如你所言,我现在真的是你四哥了。
阿颜,你不是说四爷欺负了你的秋晴吗?
我把他杀了!
现在,我是四爷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姐姐提议让我取代九门中的一门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收拾的就是四爷。
总归你叫我一声四哥,总不能让你白叫了。
可你怎么都不回来看看?
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蝙蝠哨,你不是说吹响了蝙蝠哨就会有感应吗?
阿颜,
齐铁嘴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这几年间你认了那么多哥哥,到头来你撒手走了,让我们为你伤心流泪。
当初就该躲你躲得远远的。
你个祸害人的东西,言而无信的骗子,说好的礼物都没给我还想从我手里骗块玉。
最后,陈皮还是去了霍家,将那块准备了很久的玉放入了棺中。
墓里淘来的东西,最终还是归了墓里。
九门中人,个个都齐了。
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人,张大佛爷对他很是尊敬。
听说,他是东北张家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