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斗篷帽被掀下去的时候，慕容离是真的意外了，却也没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不是没有想过暗阁会被发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突然，丝毫没有预兆。不仅如此，发现暗阁的居然是这个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十五六岁少年。
而且，如果慕容离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仲堃仪的人罢？
“几日不见，瑶光国主别来无恙。”元兑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恶意的样子，“还是说，我应该叫你一声‘纪兄’？”
闻言，慕容离挑了挑眉：“元公子说笑了，纪征不过个假身份罢了。阁下此番前来，仲君怕是不知情罢？”
依仲堃仪的性子，绝对不会发现了自己没死还能如此淡定地遣人只身前来。示威吗？不，绝非如此。
这般，怕是并非为仲堃仪所指使。
“瑶光国主当真是心有九窍，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摇了摇头，元兑从怀中拿出竹筒，递给慕容离。
以防有诈，慕容离并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来，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仲君几日前亲手交给我用来毁掉瑶光的病鼠——当初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让天权援军受重创的。”
见慕容离没有要接的意思，元兑也不尴尬，将竹筒又放回了身上：“两次帮瑶光国主解围、捅破仲君的计划……还有，瑶光王宫之中多多少少都有仲君的眼线，我可还曾帮瑶光国主除掉了几个呢——这些，便是我投奔瑶光国主的诚意。”
病鼠……
呵，我未曾想过动他天枢子民，他倒是想除尽我瑶光百姓了。
“有意思。”嗤笑出声，慕容离看向元兑，“你为何要投奔我？”
“若是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一顿，元兑咧嘴一笑，“那边是因为这场乱世之争，瑶光必胜。”
这个理由倒是有些让慕容离意想不到：“这话说得便有些无厘头了，不知元公子何来信心瑶光必胜？”
“瑶光国主不妨听我细说一番。”元兑不急不慢地解释起来，“天权，星宿另称‘文曲星’，文曲之星，自当远离杀戮，因此天权乃最后一个卷入乱世的国家，也是最安和的一个国家；天璇，星宿别称‘巨门星’，所处七星之首，因此陵光野心颇大，杀死共主啟昆帝挑起乱世。”
“……”慕容离拉低了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似乎，明白元兑为什么要投靠自己了。
“天枢，星宿别称‘贪狼星’，狼性狡猾，懂得如何掩饰野心，因此天枢先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后来却是狠狠地重创了天玑。”一顿，元兑继续说了下去，“而瑶光就不同了。位于七星之尾，象征祥瑞，又名‘破军星’。先前瑶光历经战乱，破了‘祥瑞’之意，却也增了‘破军’之意，因此瑶光国主后来能重复瑶光。瑶光破而后立，祥瑞、破军两层自当相辅助。而今天权为友、天枢天璇天玑均已破国，由此观之，瑶光必为乱世之主。也正因如此，我才坚信你没死。”
“……”抬眸看向元兑，慕容离轻声开口，“你是天玑人？”
“正是，在下生于天玑商贾之家，曾是天玑天官署的学徒。”
“原来如此。”慕容离心中了明，“想来你是个忠义之士，想除掉仲堃仪报灭国之仇。”
“在下可不是什么忠义之士，心中并没有瑶光国主那般雄途壮壮。”自嘲一笑，元兑应道，“我只不过是想为我父母报仇罢了。”
“此话怎讲？”
“仲堃仪当初在天玑高价收购貂皮，以至于大家荒废农田，以至于天玑粮食减产，这件事瑶光国主应该听说过罢？”笑意逐渐消失，元兑攥紧了拳头，“我父亲当时将全部家产都用来购买貂皮，怎料仲堃仪却不再收购。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我们虽为富贵人家，却从未鱼肉百姓，平日见到饥民也会施舍一二。怎料就在我们倾家荡产的第二天，那些饥民竟嫉富起来，恩将仇报，冲入府中将我全家乱棍打死。”
“亏得我当时在天官署学习，逃过了一劫。好巧不巧，就当我听到消息连忙赶回家的时候，蹇宾下令查封了天官署。我一下子逃过了两劫，却也无家可归。”苦笑一声，元兑看向慕容离，“我颠沛流离，被人贩子卖过，被纨绔子弟当成出气筒过，最后被骆珉师兄收留下来，成了仲堃仪的门徒。”
“活在仇人的掌心里，又没有能力杀他，我恨自己的无能，时时刻刻都活在痛苦之中。好在，我有骆珉师兄。骆珉师兄待我很好，他看我年纪小，方方面面都照顾我照顾得很周全，他给了我活下去的新动力。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生生被仲堃仪毁了！”元兑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眸中尽是悲恸，“你知道吗，骆珉师兄对仲堃仪忠心耿耿，仲堃仪却一心想着把他当做棋子！甚是，甚至当初把病鼠交给他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竹筒里面装的是病鼠！而且他让骆珉师兄去作梗，让天权援军染上鼠疫，从未想到过骆珉师兄也可能会染上鼠疫！他怎能如此狠心！”
“可怜我那师兄，到死也是对仲堃仪忠心耿耿……”言及此处，元兑眸中已经隐隐有些水雾了，“一切都是仲堃仪干的！他让我父母双亡，让我失去师兄！我定要取他性命！”
“我知晓了。”沉默片刻，慕容离微微颔首，“瑶光大祭司一职尚且空着。”
“！”元兑一怔，“您这是……同意了？”
“虽天枢沦为附属国，但我从未对天枢子民做过什么。怎料他仲堃仪无情，竟意图灭我瑶光。”慕容离捋了捋额前一缕青丝，勾唇一笑，“看样子，我得尽快结束这盘棋了。”
元兑心下大喜，忙拱手作揖：“一切遵从王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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