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夏天的太阳总是早早升起。
强烈的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枝叶,越过爬满蔷薇的围墙,窜进了拉上窗帘的窗缝里,又打在了躺在床上的人脸上,给其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易司尔睁开了眼睛,白色的顶,白色的墙,白色的床,他躺在医院里。
易母“尔尔,你醒了,饿不饿,妈刚才煮好了粥,给你带来了,你快尝尝”。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推开门进来,一脸疲倦,声音却是压不住的欣喜。
昨天她卖完菜回家,吃完饭后就早早的睡了,锅里给儿子留了饭,她知道尔尔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下了课就会直接回家,哪曾想会遇到这种事儿。
若不是一个打扫完卫生准备回家的老大爷从那路过,将尔尔送到了医院,……她不敢想。
若是没有人发现尔尔,若是现在是冬天,尔尔又会怎么样。
所以当看到尔尔平安无事的醒过来,她又怎会不激动,不欣喜。
易司尔“妈,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易母“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事儿怎么能怪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妈心疼你还来不及。”
易司尔“那医药费……”
易母“这你就不要担心了,妈都付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跟妈说说。”
易司尔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他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易母抬手摸了摸信司尔的头发,眼泪就快要流出来。
易母“是妈不好,是妈没本事,不然你也不会为了那几十块钱挨这顿打,以后不要这样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是你要出点事儿,可让妈怎么活,妈可只剩下你了……”。
易司尔“我知道了妈,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您为我担心了”。
易司尔红着眼说,声音有些哽咽。
易司尔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回家了,伤还没好利索,可是医院的花费那么高,他们家怎么能承受的起。
校园里静悄悄的,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重点高中就是这样,就算是下课了学生们也只是去水房接杯水,或是去趟卫生间,便又匆匆返回教室。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他们都想凭借高考,走出这个穷地方。
易司尔敲了敲门,老师停止了讲课,示意他进来。
班里的同学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起了课本,没有人好奇他为什么才来上课,或者说,没有人注意到他请了假。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与班里的同学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同桌正恹恹欲睡,看到他坐下,给他指了指所讲的章节,便不再理他。
书面已经破损,他擦了擦上面的脚印,认真听起课来。
虽然只请了两天假,但是讲课的进度很快,他又是理科生,追赶起来难度更大。
他是不好意思去问老师的。
一是老师讲的太复杂;二是他成绩中等,在老师面前也说不上话,毕竟老师向来只偏爱优等生。
下课后,他走到韩亚昕的桌子旁,指了指书上不会的那道题,小声说道,
易司尔“亚昕,你现在有时间吗,能给我讲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吗?”
韩亚昕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也是易司尔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他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不同的是,韩亚昕虽然是女生,理科却学的极好。
韩亚昕“司尔,你没事儿了吧”,
韩亚昕一边解题,一边问他。
易司尔“好多了,谢谢你亚昕”。
韩亚昕“嘿,多大点儿事啊,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用的着说谢嘛”,
韩亚昕就是这样,说说笑笑,活泼可亲。
易司尔又想起了邵洋那三人所说的话。
一中的确是贵族学校,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不过也有是因为成绩拔尖而被学校优先录取的,韩亚昕就是凭借着优良的成绩进入了这里。
那么自己呢,自己这么平凡,又有何德何能呢。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舍身救人,葬身火海,被市里评为了模范英雄,又有谁会对这样的自己多一分关照呢。
说来,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易司尔刚小学毕业,满心期待着父母带自己去游乐场玩。
父亲是一名消防员,母亲则一心一意的照顾家里。三口之家,多幸福啊。
父亲好不容易在易司尔生日那天歇了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向游乐场走去。
谁曾想,一家住户忽然就着起了大火,那可是十一楼啊。
人命关天,出于职业本能,父亲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只留下了一句等我回来。却没想到,那句话竟成了父亲的最后一句遗言。
易司尔和母亲等啊等,等到的却是父亲被烧焦的尸体。
他们说,十一楼的煤气泄漏了,女主人起床后准备抽支烟,屋里瞬间就被点燃了。
消防员还没到的时候,父亲就冲进去了。
底下围满了人,保护措施已经做好,女主人站在窗边,迟迟不敢往下跳。父亲把她推了出去,自己还没来的及逃出来,就被大火吞噬。
易司尔回过神来,不敢再想下去。那段记忆,早就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今天周五,明天又可以在家休息两天。
易司尔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再碰见一些小混混。
可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有人拦住了易司尔,最近这几天,他好像有点儿倒霉。
是班里的孙宇哲,每个班都有几个不爱学习,花钱买分的差生,孙宇哲就是个典型。
他被拉到了一个胡同里,那里有一家隐蔽的网吧。他没去过那种地方,心里胆怯,脚下也迈不开步子。
孙宇哲“走啊,愣着干嘛”
孙宇哲有些气恼,要不是平常那几个伙伴儿今天有事,他怎么会拉上这么个书呆子来陪自己。
易司尔“我,我不去了吧,我还要回家”
易司尔挣扎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和孙宇哲对话。
孙宇哲“回家着什么急,先玩一把再说,这都放假了,还那么听话干嘛”
孙宇哲说完也不听信司尔回话,就将他拽了进去。
里面没开灯,显示屏一闪一闪的,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小型网吧里的设施并不完善,大家都没有佩戴耳机。周围玩游戏的、看视频的、听音乐的,嘈杂的声音混聚在一起。
易司尔觉得有点儿头晕,他安静了太久,适应不了这么杂乱的环境。
马甲1“来了阿哲”
有人朝孙宇哲打招呼。
孙宇哲点点头,带着易司尔入了座。
易司尔有些局促,他的世界太封闭了,虽然经常听着身边的人讨论网上那些新奇的事物,可毕竟自己没有亲眼所见过。
他的家里买不起电脑,学校也从未开设过微机课,就算是有,老师也以学业繁重为由给取消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了,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母亲也患上了抑郁症,时好时坏,有时候连正常工作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只能自己卖起了蔬菜,靠劳力养家糊口。
父亲出事时赔的钱都存了死期,都是留给易司尔成家立业用的,现在一分也不敢挪用。
她只管供易司尔读书,哪还顾得上管易司尔平时的所需所用。
易司尔倒也懂事,从来没有向母亲提过什么要求。
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易司尔没碰过电脑,所以此时此刻他连电脑怎么开机都不知道。
孙宇哲“你倒是打开玩呀,怎么着,怕花钱啊,放心,哥们儿请你”
孙宇哲在一旁催促着,他已经玩了一会儿,打游戏正打的火热。
易司尔“我,我不会玩电脑”
易司尔吞吞吐吐的说着,满脸窘迫。
孙宇哲“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不会是穿越来的吧”
孙宇哲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是,这年头谁还不会用电脑啊,更何况还是个高中生。
孙宇哲“唉,算了算了,你在一旁看着吧”
孙宇哲摆摆手,不再管他。
易司尔觉得有些无聊,但还是不敢走,于是从书包里掏出英语课本,准备记点儿单词。
这时躺在旁边座椅上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刚刚睡醒,头上还顶着一个牛仔外套。
那人一手拿下衣服,露出了精致的面孔,高高的马尾有些凌乱,更显出一分慵懒。
嗯,是个女生。
易司尔看了一眼,便又扭过头去。脑海里渐渐涌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有些惊讶,又回头看了看。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
苏不洵“看够了吗,兄弟”
女生毫不胆怯的问道。
这样的语气,不是那苏不洵又是谁。
易司尔有些激动,虽然那天他没戴眼镜,看不清救了自己的人的面容,但是他的听力一向比较敏感,此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就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女生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易司尔“嗯…那天,真的谢谢你”
易司尔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知怎的,或许是太久没和陌生人说话,他的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的跳,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苏不洵“那天?哪天?”
苏不洵有些疑惑,她的手摸着下巴,似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苏不洵“哦~原来是你啊”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么个人。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易司尔,普通的发型,黑框眼镜,蓝色的校服,手中还捧着一本书。
似乎和那天的他有点儿不一样,但依旧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只是脸上干净了许多,皮肤倒是白皙。
苏不洵“你还真是爱学习,我还是头一次见人来网吧里学习的”
她打趣的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便朝门口走去。
易司尔“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拦住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认识一个人。
苏不洵“怎么着,对我有兴趣?”
苏不洵这才发现易司尔长的很瘦小,比她高不了多少。
易司尔“我想…报答你。”
苏不洵“就凭你,拿什么报答我?”
易司尔“我……”
苏不洵“还是好好学你的习吧,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敢和我打交道,我,可不是好人。”
苏不洵绕过他,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易司尔“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知道你是救过我的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易司尔朝着苏不洵的背影喊道。他终于顺畅的说出了一句话。
易司尔一直坚信着,无论这个人做过什么事儿,无论别人怎么诋毁这个人,只要他(她)对自己好,那么在自己心里,这个人就是个好人。
彼时网吧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虽然大家不都是爱听八卦的人,但是关于苏不洵的事儿,自然都想要了解一番,好回去和自己的小伙伴炫耀。
孙宇哲“哎哎,兄弟,什么情况啊这是,你和苏不洵认识?”
孙宇哲搭着易司尔的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的询问着。
易司尔“原来她叫苏不洵”
易司尔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没有回答他。
易司尔“那个,我可以回家了吗?”
孙宇哲“回,回,我跟你一块儿回。”
孙宇哲连忙答应着,他可得好好和易司尔套套近乎,好让他将自己介绍给苏不洵认识。
第一次有人陪易司尔回家,虽然明知有别的目的,但易司尔还是觉得有点儿开心。
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竟是这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