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做游戏吧（上）

今年的秋天格外冷，就连二锅头也没能驱散西风带来的寒意。

　　河对岸五彩斑斓的夜市灯火映满了半片天空，遮住了星河，月亮黯然失色，迷得人移不开眼。

　　H市步行街喧闹的夜生活令人们惬意十足。若是热恋中的情侣想尽情玩乐，或者花花公子想寻找艳遇，这都是一个好去处。

　　灯红柳绿，与高虹小区的宁静安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不由得想起当初小区的宣传标语：

　　「一条河分隔两个世界。」

　　我独自一人躺在天台的摇椅上，旁边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瓶二锅头和几瓶罐装啤酒。

　　风好像吹得不紧不慢，但寒意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更为刺骨，也更为持久。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早已不是愤慨与苦涩，而是无奈，心如死灰的无奈。

　　「世人常言借酒消愁，我却越喝越醒！」

　　我颤抖着将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脸上，遮住眼睛，想挤出几滴眼泪来。

　　遗憾的是，我失败了。

　　如今，我的生活也被拉上了一条线——起点线。

　　谁能想到，一个H市最成功的青年企业家，最富有的人之一，会沦落到倾家荡产，只剩下一座别墅的境地？

　　或许明天，这栋小别墅也留不住了。

　　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我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然后翻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

　　我并没有理这个打电话的不速之客。

　　我名叫陈尘，今年28岁，H市知名成功人士......曾经是。

　　我创办了一家大型工业设备制造厂。因为技术过关，价格也不贵，名誉备受人赞扬。

　　只是在那一天，出厂的机械出现了大型故障，我的竞争对手又恰好把握住了话语权。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招惹了谁，但事故被归结到我身上，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因为事情的严重性，我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身边的亲朋好友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把我关进牢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生活已经无意义了。就像一个小偷被关进了牢房，他想要改过自新，但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他当年可恶的一面。

　　再怎么乐观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乐观不起来吧。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什么的，真会笑掉牙啊。」

　　我痞痞地大笑起来。风一下子变大了，我被灌下了不少。

　　这让我有点想吐。

　　也许，我天生就是这个命吧。当时的我究竟在相信什么，对什么充满期待呢？

　　我突然觉得很累，想要得到解脱。

　　酒精上头了，恍惚间，我走向了天台边缘。低头看向底下的漆黑如墨的河水，我才猛地回过神来，酒精带来的恍惚也清醒了不少。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但我没有后退，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河水。它没有倒映出对岸的光，它好像停止了流动，它好像不可测的深渊。

　　它好像在吸引着我。

　　我放空了自己，脑海中只留下一道「不准动」的命令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潜意识告诉我：「跳下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解脱。」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我觉得它应该是完全紧绷的。

　　因为一旦稍有放松，我这具蓄势待发的身体就会立即向下倾倒，砸向不知深浅的河里。

　　我的父母在六年前就双双归去，现在也没了朋友，亲戚也不敢与我来往。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要是我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我原本放空的脑子又变得杂乱起来，这让我感到异常烦躁。

　　「没有人会挂念我吧？」

　　不知为何，我突然这么想，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是我想不起来。

　　我突然转过身，张开双臂向后仰。

　　「死就死吧！」

　　如果有人看见，那我的表情一定会是狰狞的。

　　身体后倾角度低于80度，上半身全部超出天台，我已经注定死亡了。

　　「为什么我会没有解脱感？」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发现，我的眼眶好像热了。

　　「柳儿，柳儿她一直我身边相信着啊，我不能死，说好的要给她幸福啊！」

　　为时已晚。我无比懊悔。

　　原来我刚才忘记的，现在却悔恨的是她。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很想大喊出声，告诉世界我不想死。

　　我甚至已经开始希望这时候我是在梦中，或者是天台的地面突然延长，将我托住。

　　转身的那一刻，那个名为陈尘的人注定被死神所带走。

　　真正的绝望原来是在这，在死亡之前，面对地心引力的那种无力感。

　　「......」

　　闭上眼，我任凭眼泪在脸上纵横。天旋地转了很久，我却突然发现：我并没有在下落。

　　「？？？」

　　我吃惊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空间里。

　　它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正方体，但四周却是遥不可及，好像空间是无限大一样。

　　上方的「天花板」如同镜面一般，倒映出了我的身影。

　　极其虚幻，极其不真实。

　　我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四周。

　　「我没死？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一想到自己跳河的行为，我就无比自责。回到她身边，是此刻我最大的愿望。

　　我往前踏出一步，脚下就泛起了一小圈水波般的光晕。

　　「有人吗？」

　　「打扰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但是并没有人回应。

　　每走出一步，我脚下的光圈都会随之扩大，好像海浪一般层层相叠。

　　「吵死了！」

　　我吓了一跳，僵在原地。我的头脑里突然回荡着一个没睡醒似的女声。

　　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满，就像小孩子的......撒娇？

　　我先前并没有感知到这里还有别人存在，这个声音也是像直接出现在我头脑里的一样。

　　头脑飞速思索着，但面对一片虚无，我不可能想出可能的应对方法。

　　「怎么办？」

　　我有点着急，但对方似乎并不想害我。

　　「你好可爱呀！」

　　声音中居然带着好奇的意味。

　　这次的声音像是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我立刻前跳，同时在空中扭转自己的身体。

　　「？！」

　　下一秒，我连双臂都来不及抬起来。一个浑身闪烁着光点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纯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无瑕如玉的脸颊上，一对的金色瞳孔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

　　「呃！」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在了地面。她顺势坐在了我的腰上。

　　女孩抬起白璞般的小手，伸着食指，轻轻按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呆住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嗓音打破了宁静：

　　「我们来做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