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觉得好笑,和十三年前一样的话,做的一样的事,这么多年,他还真是有幸,被他们记了这么多年。
当年的自己真的是里外不是人,唯一信任自己的师姐,世界上最好的世界,终究还是因为自己而丢了生命,害的小如兰刚出生就没了父亲和母亲。
当年的百凤山围猎......
.........
【有人走近。
不过这人身上并无杀意,因此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
半晌,没听到对方说话,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道:“你是来参加围猎的?”
对方不应。
魏无羡道:“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对方依旧一语不发,但朝他走近了几步。
魏无羡倒来了点精神,普通的修士瞧了他都有几分忌惮,就算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怎么敢靠近他,遑论是单独相处,而且还靠的这么近了。若不是这人身上不带半点杀气,魏无羡还真觉得对方像是不怀好意。他微微直起身子,侧首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魏无羡被推得背部砸在树上,右手刚要扯下蒙眼的黑带,立即被来人拧住了手腕,劲道不小,一挣居然挣不开,可是仍然没有杀意。魏无羡左袖微动正要抖落符咒,却被对方觉察意图,依样擒住,按着他两手压到树上,动作极其强硬。魏无羡提起一脚正要踹出,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这触感陌生而异样,湿润又温热。魏无羡一开始根本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个人,正扣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树上亲吻。
他猛地挣了一下,想强挣出来扯下黑带,但一挣居然没挣脱。本欲再动,可又忽然生生忍住了。
亲他的人,好像,正在轻轻颤抖。
魏无羡一下子就挣不动了。
他心道:“看样子这姑娘力气不小,人却又怕又羞啊?紧张成这个样子了。”否则也不会趁这个时候来偷袭他了,该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敢做这种事的。况且对方看来修为不弱,那自尊之心必然也更强了。万一他贸然扯下黑带把对方看到了,这姑娘该有多不好意思多难堪?
四片薄薄的唇瓣辗转反侧,小心翼翼,难舍难分。魏无羡还没决定好到底该怎么办,缠绵的唇齿却忽然变得凶悍起来,魏无羡的牙关没咬紧,被对方侵入,一下子变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想扭过头去,对方却捏着他的脸把他强行扭了回来。唇舌翻搅间,他也目眩神迷,直到对方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厮磨片刻,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魏无羡被亲得浑身发软,靠在树上好一会儿,手臂才涌上些许力气。
他举手猛地扯下黑带,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一痛,好容易睁开了眼睛,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灌木,老树,野草,枯藤,哪里有什么第二个人?
魏无羡还有些恍恍惚惚,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跳下来时,脚底竟是一阵发虚,甚至头重脚轻。
他连忙扶住树干,心中暗骂自己没用,竟被人亲到腿软站不稳。抬头四下环望,半点人迹也没有。方才那一幕,仿佛一个荒唐又香艳的白日梦,教魏无羡忍不住想起那些山精鬼怪的传说。
可他能确定,那绝不是什么山精鬼怪,必定是人。
他回想起方才的滋味,一阵虚无缥缈的痒意直爬到心尖。魏无羡右手抚上心口,却发现原先别在这里的花不见了。
他在地上搜索一番,也没有。总不至于凭空消失了。
魏无羡怔了好一会儿,无意识碰了碰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岂有此理……这可是我的……”
在附近搜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魏无羡满心哭笑不得,心知对方多半是有意躲着他,不会再出来了,只得放弃寻找,在山林中胡乱走了起来。走了一阵,忽听前方一声重击,魏无羡抬头一看,前方那个颀长的白衣人影,不是蓝忘机又是谁?
可这人分明是蓝忘机,做出的事情却不像是蓝忘机。魏无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一拳打在树上,生生打折了这棵树。】
<魏无羡,你个呆子,你老公吃醋了>
<羡羡的情商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此时在座的众人都不淡定了,这...这也...
蓝启仁“忘机!”蓝启仁很不幸的又被气晕了~~~
魏无羡“那个时候真的是你!”
蓝忘机“魏婴~我~~~”
魏无羡“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仙子呢,那可是我的初吻~”
江澄“魏无羡,你还是要点儿脸吧!”
魏无羡“切”
蓝夫人和蓝老宗主表示,这是他们的儿子!
【魏无羡奇怪,道:“蓝湛!你在干什么?”
那人猛地转身,果然是蓝忘机。但此时的他眼中竟有轻微血丝浮现,神色称得上可怖。魏无羡看得一愣,道:“哇,好吓人。”
蓝忘机厉声道:“你走!”
魏无羡道:“我刚来你就让我走,至于这么讨厌我吗?”
蓝忘机道:“离我远点!”
除了当年在屠戮玄武洞底那几天,魏无羡还是第一次看到蓝忘机这般失态。可那时情况特殊,尚能理解,如今好端端的却又为什么这副模样?
魏无羡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点”,依旧追问道:“喂,蓝湛,你怎么了?没事吧?有事就说啊?”
蓝忘机不去直视他,拔出避尘,几道蓝光划过,周围树木被剑气横扫,片刻之后,轰然倒塌。
握剑静立一阵,五指收紧,骨节用力到发白,似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他忽然又望过来,死死盯着魏无羡。】
<蓝二哥哥~这树~没怎么你吧>
<树表示,我很委屈>
<树是无辜的>
<树也是会疼的>
<二哥哥,你吓到羡羡了>
仙门败家“......”这醋味儿好大啊~~~
【金夫人眉峰一凛, 斥道:“子勋!”
听到这一句,魏无羡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道:“家教?”
他缓缓回头, 道:“邪魔歪道?”
蓝忘机沉声道:“魏婴。”
金子勋等人也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氛围, 屏气望他。魏无羡又笑了一下,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佩剑吗?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即便是不用剑, 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 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全都望尘莫及。”
此句一出,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世人都怪羡羡修鬼道,为何没有人问问,他为何会修鬼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一切的罪过都推给羡羡>
<都是一群败类>
<金子勋,死得好!>
<就是就是>
【这种狂妄至极的话, 还从没有哪个世家子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半晌,金子勋终于回过神来, 大喝一声:“魏无羡!不过一个家仆之子, 你也太猖狂了!!!”
听到那四个字, 蓝忘机目光一凝, 魏无羡瞳孔骤缩, 右手似乎就要扶上陈情了。正当空气中满是□□味, 一触即发, 忽然一人道:“阿羡!”
听到这个声音, 魏无羡心头一松, 转头道:“师姐?”
江厌离冲他招了招手, 道:“阿羡,你站到我身后来。”
魏无羡一怔, 还未动作,金夫人忙拉着她的手道:“阿离,他们的事,你不要出面了。”江厌离却对金夫人歉然一笑,走上前去,挡在魏无羡身前,对金子勋等人一礼。
金子勋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稀稀拉拉有人回礼,有人不回。江厌离细声细气地对金子勋道:“金公子,听您方才的意思,是阿羡他把百凤山里三成的猎物都一个人占了,不守规矩,太过狂妄。我……也从未听过这种事情,想来的确是给诸位添麻烦了,我代他向诸位道歉。”
说罢,果真又是躬身一礼,看起来是个郑重其事的道歉。魏无羡道:“师姐!”
江厌离不起身,望向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魏无羡只得握紧了拳不说话。
金子轩远远注视这边,神色复杂。金子勋等人则根本没有掩饰脸上得意之色的意思,痛快极了。
金子勋哈哈道:“江姑娘真是大方得体,明白事理。您师弟干的事的确是大大的不妥,也确实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既然你知道不妥,看在江姑娘和江宗主的面子上,道歉就不必了,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两家原本便情同手足嘛。”
他就差趾高气扬地放声大笑了。魏无羡心头怒火直飙,紧握的拳头骨节喀喀作响,正要说话,江厌离一躬鞠完,直起身来,又认真地道:“可是,纵然我没参加过围猎,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古往今来的历代围猎,从未听过有一条规矩,是不允许一个人猎得太多。”
一圈人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刹住便凝固了。
江厌离道:“所以,您说阿羡不守规矩,不守的究竟是哪一条规矩?”
这回,轮到魏无羡哈哈笑出声来了。
金子勋脸色发青,却没出声反驳。原因有二,第一,他从没见过江厌离站出来说话,不好把握回应分寸,金夫人和江澄都对江厌离看重非常,他不敢随意冲撞,第二,则是追究起来——还真找不出这条规矩!
这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了。在这种时候,姚宗主总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道:“江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有些规矩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并且都很遵守这个规矩。”
一人嚷道:“百凤山里总共才多少猎物,五百有没有?参加围猎的有多少人?五千不止!原本就抢破了头,他一个人就用恶意手段占走了这么多猎物,让别人怎么办?”
魏无羡嗤的一笑,正要说话,江厌离拦住他,低声道:“你别说啦。”
一人不满道:“是啊,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抓住一只!”
江厌离道:“可是……别人猎不到,并不是他的错啊。”
那人一噎,她又道:“围猎不是只关乎实力吗?就算鬼类已无,不是还有剩下的妖类和怪类吗?就算他不占走那三分之一,甚至不参加围猎会,猎不到的人,也还是猎不到啊。阿羡所用的法子虽和别人不一样,但也是他修炼出来的本事。总不能因为旁人无缘那三分之一的猎物,就说他是邪魔歪道吧。”
那些随金子勋起哄的人登时不少都和金子勋一样脸色铁青,偏生顾忌江厌离身份,又不敢直接斥驳她。
江厌离又道:“况且,围猎是围猎,又为何要拿家教说事?阿羡是我云梦江氏的子弟,同我姐弟二人一齐长大,情逾手足。对他脱口而出‘家仆之子’,恕我不能接受。因此……”
她挺直了腰,扬声道:“还希望金子勋公子,能向我云梦江氏的魏无羡,道歉!”
倘若此刻说这话的不是江厌离,而是随便一个其他什么人,只怕金子勋早就一掌打去了。他脸色乌青,闭口不语。江厌离也静静地盯着他,绝不转移目光。金夫人道:“阿离,你这么认真做什么,都是小事,可别生气啊。”
江厌离轻声道:“夫人,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果真是世上最好的师姐啊>
<唯一相信自己的师姐不在了,羡羡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江澄“魏无羡,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他那么说你,你不会打他吗?”
魏无羡“那不是师姐拦着吗,我可是最听师姐的话的”
江澄“哼,金子轩,你也是,不会拦着吗?”
金子轩“咳咳...忘了...”
<我全世界最好的师姐出来护着他的阿羡啦>
<聂大哥猎了三分之一的猎物就是霸气勇猛,羡羡就是邪魔外道,我呵呵了>
<说到底还是忌惮羡羡的阴虎符啊>
聂明玦“败类!”
藏色散人“老娘宰了他!”
魏长泽“夫人,淡定”
魏无羡“阿娘霸气”
【蓝曦臣随手拂过一朵饱满雪白的金星雪浪,动作轻怜得连一滴露水也不曾拂落。他道:“忘机, 你心头可是有事, 为何一直忧心忡忡?”虽说这忧心忡忡,在旁人看来,大概和蓝忘机的其他表情没有任何区别。
蓝忘机眉宇沉沉,摇了摇头。半晌, 他才低声道:“兄长, 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讶然道:“带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顿了顿, 又道:“带回去……藏起来。”
蓝曦臣登时睁大了眼睛。
他这个弟弟,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渐渐的性子越来越沉闷, 除了出去夜猎, 就是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打坐、写字、弹琴、修炼, 跟谁都不爱说话, 也就只是能和他多谈几句。可是, 这样的话, 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也是头一次。
蓝曦臣道:“藏起来?”
蓝忘机微蹙着眉, 又道:“可他不愿。”】
魏无羡“二哥哥,我愿意,快带我回去”
蓝忘机“嗯”
【金子勋十分看不惯金光瑶,心觉此人出身下贱,耻于和他同族,直接打断道:“咱们金家蓝家一家亲,都是自己人。两位蓝兄弟若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我!”
一旁他的几名拥趸纷纷抚掌赞道:“真有豪爽之风!”
“名士本当如此!”
金光瑶维持笑容不变,却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蓝曦臣起身婉拒,金子勋纠缠不休,对蓝曦臣道:“什么都别说,蓝宗主,咱们两家可跟外人可不一样,你可别拿对付外人那套对付我!一句话,就说喝不喝吧!”
金光瑶微笑的嘴角都要抽搐了,目光满含歉意地望一望蓝曦臣,温言道:“蓝宗主他们之后还要御剑回程,饮酒怕是要影响御剑……”
金子勋不以为然:“喝个两杯难道还能倒了不成,我就是喝上八大海碗,也照样能御剑上天!”
四周一片夸赞叫好之声。蓝忘机仍坐着,冷冷盯着金子勋硬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似乎正要开口,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那只酒盏。
蓝忘机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宇忽地舒展开,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衣,腰间一管笛子,笛子尾垂着如血的红穗。来人负手而立,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酒盏盏底露给金子勋看,道:“我代他喝,你满意了么?”】
<金子勋,你又出来作死>
<好想杀了他>
<大卸八块儿>
仙门败家“太暴力了”
<羡羡再给蓝湛解围>
<帮自己老公没毛病吧>
<没毛病>
【..................跳跳跳跳跳跳......................
下了金麟台,魏无羡在兰陵城中七拐八转,进入一条小巷,道:“找到了,走吧。”
温情早在巷中坐立难安多时,闻言立即冲了出来。她此刻体虚,有些头昏眼花,脚底一崴,魏无羡单手将她身子一托,提议道:“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一定会把温宁带回来的。”
温情忙抓住他道:“不用!不用!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温宁失踪后,她几乎是用一双腿片刻不停地从岐山跑到了云梦,数日未曾合眼,见到魏无羡后一路发疯了一样地催他求他,此刻嘴唇发白两眼发直,几乎不成人形。魏无羡看她就快撑不住了的样子,又没有空闲给她慢慢吃,街边买了几个白面馒头,让她拿着吃。温情也知道她快到极限了,必须进食,蓬着一头乱发,眼眶发红、牙齿发狠地啃着馒头,这副模样,让魏无羡想起了当年自己和江澄逃难在路上时的情形。他又保证了一次:“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温宁带出来。”
温情边吃边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离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强行把我调配到别的城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温宁和一大家子人都没了!我就知道放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魏无羡道:“他行的。”
温情崩溃道:“他不行啊!阿宁他从小就性子畏畏缩缩,怕事又胆小,连手底下的人都不敢招脾气大一点的,尽是些跟他差不多的唯唯诺诺的!他遇事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当年魏无羡背着江澄与她告别之际,温情是这么说的:“无论这场战役结果如何,从此以后,你们跟我们都两不相欠了。两清。”神情高傲,历历在目。然而,昨夜她死死拽着魏无羡的手,就差跪在他面前了,哀求道:“魏无羡,魏无羡,魏公子,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救阿宁!除了找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当初的骄傲荡然无存。】
<从头到尾,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的,只有温情一人>
<何为温情?>
<岐黄术,救死伤,医者仁心 >
<可否具体?>
< 烈焰袍,矜傲骨,英姿飒爽>
<可否更具体?>
<金鳞台,恩还羡,挫骨扬灰>
<仍是不解?>
<姓温即罪>
【二人到达穷奇道之时,已是夜间,深色天幕丝丝冷雨飘飞。温情深一脚浅一脚跟紧魏无羡,直打哆嗦,像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魏无羡时不时要搀她一把。山谷之前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屋,供战俘们夜间休息使用。魏无羡带着温情,远远地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雨丝,扛一面大旗慢慢走动。再走近些,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背上,正在认真地咬手指。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面高旗扛得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见状,温情红着眼眶叫道:“婆婆!是我啊!”
那名老人约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没看清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只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么,连忙又把旗子扛起,满面畏惧之色,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被斥责一通。温情奔上前去,夺过那面旗子,道:“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这面大旗上绘着一枚硕大的岐山温氏太阳家纹,此时却被涂上了一个血红的大叉,旗面也被撕得破破烂。射日之征结束后至今,被打成“温狗余孽”的人不计其数,折腾他们的法子也不计其数,还要美其名曰“自省”,魏无羡心知肯定是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这里的主事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折腾她,要她扛着温家残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
..........................
忽然,魏无羡道:“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他一说话,那几人的脸都僵了一僵。那名督工转向他,道:“是啊。”
魏无羡道:“好吧。我姑且当活着的都在这儿了。那么,其他的呢?”
温情的身体晃了晃。
与“活”相对的“其他”,自然只有“死”。
那名督头连忙道:“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咱们这儿虽然都是温家修士,但可没人敢闹出人命来……”
魏无羡恍若未闻,取下了腰间的笛子。原本在他一侧艰难前行的几名战俘忽然大叫一声,扔下背上重物,逃了开去。山谷之中,忽然迅速以他为圆心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其实这些战俘们并不认得魏无羡的脸,因为但凡是在射日之征的战场上和魏无羡遇上过的温家修士,只有一个下场——全军覆没。因此,认得他脸的温家修士,大多数都沦为凶尸,为他所操纵驱控,成为他的部下了。可这只垂着鲜红穗子的黑木笛子,还有掌控着它的黑衣青年,早已成为了他们的噩梦。四下都有人惊呼出声:“鬼笛陈情!”
魏无羡将陈情送到唇边,凄厉尖锐的笛音先是犹如一致穿云利箭划破夜空,横穿夜雨,随后,余音在整座山谷之中回荡。只一声,魏无羡便收回了陈情,垂手而立,嘴带冷笑,任由雨丝打湿他的黑发黑衣。
不久,忽然有人道:“什么声音?”
人群外忽然传来阵阵惊叫,连滚带爬把包围圈破开了一处空地。在他们空出来的地方,淅淅沥沥的雨中,东倒西歪地站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的身上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尚且睁着眼睛的温宁。
他脸色惨白如蜡,瞳孔涣散,嘴角的血迹已凝成了暗褐色,尽管胸口完全没有起伏,却明显能看出肋骨已被打塌了半边。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形状,都不会觉得这个人还是活的,但温情仍不死心,颤抖着去抓他的脉搏。
死死抓了半晌,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些天她又惊又怕,跑得几乎发狂,却还是来晚了,连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温情边哭边摸温宁的肋骨,似乎想把它们接起来,痴心妄想着能不能抓住一线生机。那张原本甜美的脸哭得面目扭曲,变得很丑,很难看。但是,当一个人真正伤心到及处的时候,是绝对没办法哭得好看的。
在唯一的弟弟僵硬的尸体前,她所坚持的高傲片甲不留。】
<她一生救人,从未杀人,她只是想护自己的弟弟周全,想带他离开不夜天,离开这个地方>
<她即使姓温,但她却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结果到最后,挫骨扬灰,什么都没留下,没有尸骨,没有灵魂,甚至最后都没护得自己弟弟的周全>
<她最为善良,却只因为姓温,什么都没留下>
<她从头至尾,医者仁心,却是唯一一个被挫骨扬灰之人>
<温情:“魏婴,我们都知道的,温宁是一把刀,一把让他们害怕的刀,但也是他们用来作为攻击你借口的刀>
<温情:我们去了,就没有这把刀了,他们,也就没有借口了>
<温情:这话我没对你说过几次,不过到了今天有些话总是要说的,要不今后,就真的没机会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自己…>
<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自己…>
<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自己…>